第06章(1 / 2)

“我竟忘了,”清稚未等張居正回言,微傾了首,“最近政事繁忙,您在兵部定然脫不開身,是小女沒想到這事兒。您就當小女沒問。”

“告辭。”她輕巧躬身,隨即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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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慣會躲懶,今日投壺之戲,沒有七娘出馬,誰敢拿那彩頭?”

顧清稚方才看畢鬥蛐蛐,為著自家一個堂弟的愛將戰無不勝而喝彩,來亭子下喝口涼茶,卻不防被堂姐徐碧雲逮了個正著。

除了本家親戚,再沒人以七娘喚她。隻因在顧氏幾個本家兄弟姐妹裡排行第七,這麼叫也算圖個方便。

“我是投不著了,你瞧我這手臂軟綿綿的哪有半分力氣,去了也是給徐家丟臉。”清稚見今日還有幾個皇室旁支貴胄來玩樂,哪裡願意去出那個風頭,若是得了第一卻拂了這幫貴人的顏麵,可不是因小失大,得罪人的事兒誰敢做?

然而徐碧雲隻想看素日精通投壺的顧七娘蟾宮折桂,順帶給徐家長個臉,哪管她不依,生拉著這妹妹就要往人堆裡跑。

一見清稚來了,幾個貴女又湊過去,你一言我一語:“今日鄭王的長女都來捧場,聽聞那郡主也是個中高手,清稚你可得上點心,把那彩頭奪回來。”

“王妃娘娘親自賜了一條蠶冰簟做彩頭,聽聞夏日臥之遍體生涼,這等寶貝你可得仔細了。”

“我們這群人裡就你最擅投壺,這名聲都傳出去了,可不能讓外人小瞧了我們姐妹。”

清稚聽得嘴角一顫,臉色漸沉。

她還未出言駁斥,便見一打扮華貴戴金玉蝶形簪的少夫人過來,在一眾丫鬟的簇擁下笑意盈盈:“既然無人先試,那就容我拋磚引玉了。”

眾人忙回道:“有郡主出手,我等皆有眼福了。”

侍女遞了箭杆過去,那少夫人長袖以襻膊(1)束起,輕抬皓腕,眼波一凝,恰一瞬的功夫,那箭杆已穩穩落入壺中。

一時間喝彩聲齊起:“郡主當真技藝過人。”

受了這等恭維,年輕的姑娘難免喜上眉梢,頓時備受鼓舞,隨著一連三發皆中,更是得了滿場讚譽。

“我兒獻醜,還不快回來坐,一直在那玩著像什麼話。”郡主之母縱是在眾人眼前斥了女兒幾句,也掩不住眼中得意,更兼身旁仆婦們不住地誇獎,怎會不為之驕矜。

珠玉在前,加之身份這等高貴,哪還敢有人前來一較高下。

“清稚,快去啊,你不去就沒人敢試了。”

“這投壺之戲,可不能單單讓一個人出風頭。”

肩膀處的綢緞早被人推搡得發皺,顧清稚仍舊不為所動,安坐人群之側。

“哪個是嫂子?”隔了片小樹林,對麵幾個紈絝少爺饒有興致地朝這邊遙望。

嚴紹庭將將傷好,便被拖來至此,一群子弟都聲稱著要來瞧瞧嚴二少奶奶的真麵目,實際借此為名偷眼望女兒家們投壺為戲,一麵品評誰家相貌最為出眾。

然而他也隻意態閒閒地坐著,提了壺足以裝下兩鬥酒的囊袋,少頃便已醉意熏熏,斜倚著胡床閉目養神。

聽得周圍兄弟們催問得緊了,方不耐煩地啟眸,略略望了一眼,隨手一指:“就那個著鵝黃的。”

穿黃的也不少,這幫紈絝們哪分辨得清鵝黃橙紅,無奈,一子弟隻得詢之旁人:“羅兄,你可知嫂子是哪個?”

這羅兄卻也不識,卻見柳林那端珠圍翠繞,幽香頻來,一時頭暈身軟,隻瞟到人群中心站著一個姑娘,卻也是著了條淺黃色對襟長裙,生得著實花容月貌,便隨口指她道:“以嚴兄之眼光,那最出挑的想必就是嫂子了。”

問者不由得嘖嘖兩聲,道:“嚴兄閱人無數,若非絕色,如何入得了他的眼?”

“入眼有何用。”羅兄壓低聲音,附耳道,“聞得那姑娘待嚴二郎素來愛答不理的,禮都不願收,我們不妨幫他一把。”

“如何幫?”

羅兄抿唇:“你我隻需如此如此。”

那廂兩人偷議機宜,主角嚴紹庭渾然不知,仍在半醉半醒間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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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兩個姐妹皆以美貌聞名,願意親近她們的自然甚多,此刻皆圍擁著她二人說話。

然而兩人正安靜看著他人投壺,由於性情恬淡,隻願做個旁觀者,二姑娘陸嫻更是不慣人群喧擾,起身赴一旁躲懶,不料眼前倏而來了兩個華服男子。

男子深施一禮,語調倒是彬彬有禮:“小生見過顧姑娘。”

由於周遭吵嚷,陸嫻一時也未聽清,隻依稀聽得一個陸字,雖是驚訝,卻也礙於禮數曲了曲身子。

“請姑娘隨我們移步,您兄長貪杯喝醉了說胡話,我等從前便知大郎不能飲酒,誰知今日他竟喝了兩斛之數,我等怕出什麼岔子,還是您過來瞧瞧吧。”男子說著,偷眼覷了這美人兒一眼,果見其麵露急色,兩腮發紅,匆匆道:“既然如此,麻煩二位公子替小女引路了。”

二人隻覺計策得逞,不覺相視一笑,然而陸嫻單純,哪知此間用意,連丫鬟也尚未攜同,便撩起裙擺匆忙而去。

至一柳蔭處,眼前一身形頎長的少年公子半躺於小榻,確是醉眼朦朧,不知今夕何夕。

陸嫻呆了半晌,方才驚覺受騙。

自家哥哥與這位公子長得何止相差十裡萬裡,他分明是嚴家那位金尊玉貴的二郎。

陸嫻立時滿麵羞赧,左右望去時,適才賺她過來的浪徒卻早已不見蹤影,這方寸之間隻餘她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