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娘娘們還擔心這麼多小孩子進宮照顧不過來。畢竟孫子孫女們在各自的家裡,就算是母親身份再低,那也是丫鬟嬤嬤成群,嬌生慣養、任性哭鬨、依賴父母……小孩子有的問題他們都有。
可現在,你瞧瞧,還會主動要求自己吃飯。
因為他們的堂哥堂姐們都會自己吃飯,他們的弘晙哥哥也是兩歲就自己吃飯,他們也要。
娘娘們瞧著一張張天真爛漫的笑臉,高興、欣慰、開懷……送孩子們住處後幾位娘娘聚在一起一聊,都覺得,蒙學班這主意好。
宮裡頭多了很多歡聲笑語,她們也能和平時不多見的孫子孫女們多處處。
孩子們一夥兒堂兄弟堂姐妹們處在一起,玩捉迷藏、娃娃屋、泥巴牆……不管怎麼玩樂,總也比呆在家裡,身邊隻有丫鬟嬤嬤們有精神多了。
娘娘們忙乎照顧小孩子們一個晚上,沒有覺得累,反而身心滿足;就是太後娘娘,做完佛課和皇上說話,也是隻有誇的。
“張廷玉老師好,教導弘晙的時候就是用心,現在給小娃娃們開蒙,也是親切和藹、耐心十足,真正的‘寓教於樂’。”
皇上:“……”
張愛卿——那都是因為弘晙的頑皮硬逼出來的。
“皇額涅說好,朕明天賞他。”皇上覺得他的張愛卿太不容易。
“該賞。”太後娘娘哈哈哈笑,“這小孩子就是要玩,玩得開心,自己願意學習,喜歡學習,這可比硬逼著他們學習好多了。”
“平時在家裡,丫鬟嬤嬤們哪個敢和他們這樣放開玩?長到五歲正式進學,麵對老師們的一張張老臉,哪有心思學習?性子一定型,大了就扭不回來了。”
皇上:“……”
一張張老臉是什麼?
當然皇上也知道他兒子們府裡的情況,能像老四家裡那樣一家和樂的,幾乎沒有,位分低的侍妾生的孩子,小阿哥還好,尤其是小格格,好幾個小格格一看就是疏於教導。
皇上心裡決定,明天再好好教訓這些“家事不修”的兒子們,就聽太後娘娘接著說道:“胤禛家裡的格格,文茵、雅南、還有胤祥家裡的陶陶、樂樂,都有名字,怎麼其他府裡,都不給小格格取名字?”
太後娘娘神色不滿,語氣裡就帶出來。
“中原的規矩,女子的名字不能寫出來,可自己家裡人總不能天天喊大格格、二格格?”
“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宮裡的格格們,也不是人人都有名字。”
皇上心頭一哽。
女娃娃不光要一起開蒙,還要有名字。
但是皇上無從反對。
這都是他的乖孫孫開得好頭。
“皇額涅說得在理。在一個府裡的時候,大格格、二格格的來,都進了宮,這一喊就分不清誰誰了。玄燁明天就讓她們的父親給取名字。”
“宮裡的幾位格格,玄燁明天也給取名字。”
太後娘娘表示滿意。
“胤禛家裡的雅南養得好,活潑歡樂。反正我們家的小格格本來就應該和小阿哥一樣教養,可不能養得文弱了。”
“這不管是男娃娃還是女娃娃,身子骨好,才是一輩子的好。”
皇上乍一聽,沒明白,反應過來後,壓下去胸腔裡泛起的淚意,輕輕答應一聲。
“五歲以下的小格格,儘情讓她們玩耍。五歲以上的小格格,玄燁的想法,乾脆就和八旗女學一樣,辦一個學院,包括宗室裡的小格格們一起送進去。”
“弓馬騎射、看賬本兒,什麼都學一學。”
太後娘娘愣怔。
她本來隻是看著幾個重孫女兒怯生生的模樣,有感而發。可她看皇帝的神色,轉念一想就知道,皇帝是想起出嫁早夭的公主們。
太後娘娘一時間也是傷心。
“這樣才對……”
“小格格們天天拘束在家裡,時間長了,膽氣都拘束的沒了。”
想起十福晉和她說,懷念在科爾沁的時候,任性地跑馬打獵,大聲說笑的年少時光,接著說道:“胤禛家的文茵挺好,胤禛媳婦賢德。”
“小格格沒出嫁之前很應該多出去玩一玩,耍一耍,看一看,多一些快樂,將來嫁人了,也是有見識遇事不慌。”
皇上……直接苦著一張臉。
“皇額涅你不知道,因為懷恪郡主,文茵小孫女和星德郡馬的事情,玄燁聽好多宗室老王爺反應,他們都想讓自家的女兒多和文茵學學,這樣就可以不同意郡馬納妾。”
太後娘娘楞眼。
文茵做慈善,做生意,和郡馬不納妾有什麼關係?
“郡馬、駙馬,本來就一兩個明麵上的侍妾,哪一家郡馬敢明目張膽地亂來?”
皇上也不明白,語氣“憤憤不平”:“皇額涅說得在理。可就這一兩個明麵上的侍妾,其他的郡主們瞧著文茵,也要有樣學樣。”
太後娘娘……琢磨一會兒,搖頭失笑。
老了,都快忘記自己年輕時候的事情了。
“這簡單。她們誰要有文茵的能耐,我就幫她們。”
“年輕小姑娘,脾氣大,很正常。不用在意。但關鍵是,她們要有自己的正經本事。”
皇上……徹底愣住。
抬頭看天,天色黑下來,月牙兒從西邊的夜空升起;轉頭看後方,大佛堂裡一尊尊佛爺菩薩的塑像生動精美,笑容慈眉善目,“百八牟尼現莊嚴寶相;三千薝葡聞清淨妙香”的楹聯,“觸目驚心”。
皇上自覺此刻沒有一點兒“佛心清音”,隨口找個理由,麻利地退出來慈寧宮。
再待下去,皇上真不知道他皇額涅還會提出什麼要求。
太後娘娘愣愣地瞧著皇帝的背影,穿過小廣場,穿過小花園,過回廊、徽音右門,拐進永康右門,恍然大悟。
皇帝這是,“落荒而逃”?
太後娘娘搖頭失笑。
太後娘娘從來不關心政務,她也不知道這好還是不好。進關後,滿蒙的姑奶奶們和滿蒙的兒郎們一樣,麵對中原的似錦繁花、迤邐煙雨,軟了脊背,柔了嗓門。
如水明眸,一泓秋波依舊,卻和男子們一樣都學著中原規矩,放下大刀拿起毛筆,不光失去了跨馬提槍的能力,還失去了向往外麵天地的勇氣。
這樣,享福是享福了,可,不說打仗,公主、郡主們如何能適應塞外的氣候,如何能擔起來和親聯姻的重任?
哎,太後娘娘想起她早夭的孫女兒們,又回去大佛堂念一遍經文。
佛音清心,一聲聲木魚聲從大佛堂裡傳出,整個慈寧宮都是靜悄悄,讓人心神安定,一天的煩惱快樂都歸於平靜。
皇上從慈寧宮出來,隨意踱步,想起今天這麼多小孩子進宮這般熱鬨,乖孫孫不會玩野了?
皇上抬腳就朝東三所而來,還沒進去院子就聽到裡麵的呼喚唱歌聲。
示意門口的侍衛宮人都不吱聲,自己悄咪咪地進了大門,穿過小白虎影壁,他就見到,乖孫孫的院子裡,幾隻火把點燃,乖孫孫領著二十來個胖乎乎的小孩子在“高聲歌唱”。
一舉一動都是憨態可掬。
“彎彎的月兒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兒兩頭尖,我在小小的船裡坐,隻看見閃閃的星星藍藍的天……”
口齒清楚,唱得還挺有“氣勢”。
皇上剛要點頭,就聽到乖孫孫站出來,端著一副小老師的模樣說道:“唱得對。弟弟妹妹們抬頭看,現在夜空有什麼?”
“……月亮和星星!”異口同聲。
“對,月亮和星星。弘晙哥哥再問你們,月亮和星星,是什麼顏色?”
“藍色!”
“黃色!”
“白色!”
“我知道,和四哥一樣的顏色!”
…………
七嘴八舌,回答五花八門。
皇上抬頭看夜空,皇上還真沒思考過星星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