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透過樹葉的間隙細細斜射下來,打在容悅的臉頰上,似為凝脂般的肌膚打上一層霞光,她笑得眼眸彎彎,看得羅玉畟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在她臉上微頓。
周方琦眯了眯眼睛,眼底閃過一絲陰狠,若是問他為何這麼討厭容悅,便是因為如此了。
他與表兄一同長大,可是僅僅因為他是男子,就不能與表兄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而容悅不一樣,就算她身份低微,家世微弱,她也可以嫁給表兄,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甚至所有人在見過容悅的那一張臉以後,都好似知曉了表兄為何要娶她一般。
這讓周方琦如何心底不升起危機感?
終歸到底,他不信羅玉畟。
就算羅玉畟待他算百依百順,他依然不信羅玉畟,若不然,表兄又為何非要娶一女子?還不是因為他覺得和自己一男子在一起,羞於齒口。
周方琦握緊雙手,笑得明朗:“表哥,你愣著作甚?還不快讓表嫂過來坐下。”
羅玉畟回神,就看見周方琦緊盯著他,他無奈,石桌下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寬心,才轉向容悅,似溫和地:
“夫人,且坐下吧。”
那副溫柔多情的模樣,不知惹得梧州城內多少女子心生愛慕。
容悅身上嫣綠色的皺褶裙依舊未換,她輕聲細語地應了聲,似羞澀一般,坐在了羅玉畟身旁的石凳上,微垂下頭,長而翹的眼睫輕顫著,徒留側頰一片嫣紅。
羅玉畟端起茶杯,遮掩似地喝了一口茶水,周方琦推了推他,他依舊沒有開口說話。
容悅將兩人的動作儘收眼底,不著痕跡地蹙起眉尖,心底暗暗提升警惕,下人為了她添滿了茶水,她嫩白細膩的指尖緊握著杯壁,卻是一滴未沾。
周方琦瞧著容悅一副嬌豔的模樣,有些不耐地擰了擰眉,自己扯開一抹笑,似爽朗開口:
“表嫂,剛剛我與表哥談起城中最近盛行的江南小調,表哥同我說,表嫂自幼便是江南人,定是對此極為熟悉,這才差人去叫了表嫂來,表嫂可否讓表弟見識一番?”
他仿佛隻是說著平常話一般,笑得極為期待地看著容悅。
容悅卻是在他話音落地的一刹那,險些未能端住杯子,她倏地抬眸看向周方琦,將他眼底的那一分冷意看得清清楚楚。
容悅眨了眨眼睛,似不敢置信,半晌才又勉強扯出嘴角笑意,看向一旁垂眸的羅玉畟,聲音微顫:
“夫君?”
羅玉畟抬起頭,恰好看見她眸子浸了濕意的模樣,他眼神微有些閃爍,石桌下周方琦又拉了他一下,他沒有去看容悅的眼睛,說道:
“既然方琦好奇,夫人就為他唱上一曲吧。”
容悅的身子似乎在瞬間一寸寸僵硬,她心底覺得好笑,羅玉畟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就算她自幼生長在閨閣中,也懂得除了那弄音坊裡的姑娘外,沒有任何一個正經人家的姑娘會在旁人麵前唱曲。
這梧州城的高門大院內,就算是一個位微的姨娘,也甚少會被人如此輕賤。
她想起了這是在花園內的涼亭,來來往往皆是羅府的下人,周方琦是狠了心要將她的臉麵放在地上踩。
可如此行為,又何嘗不是在打羅玉畟的臉麵?
他又怎能、怎能如此任由周方琦放肆?
涼亭內似乎寂靜了好久,久到周方琦又一臉失望疑惑地開口:
“表嫂不願嗎?”
容悅攥緊了手帕,勉強露出一絲笑:“表弟若是著實想聽,表嫂讓人去喚府中的伶人來。”
羅府在梧州多年,府中也養著一群伶人,江南小調而已,她們能唱出百種花樣,周方琦此舉,不過為難她罷了。
周方琦撇了撇嘴,自幼的大少爺脾氣又上來了:
“那些伶人唱得曲,我都聽了八百遍了,早沒了新鮮感。”
“表嫂便唱上一曲可好?”他衝著容悅笑得明朗,還扭頭看向羅玉畟:“表哥,你快替我說說情,就讓表嫂唱與我聽吧!”
容悅身子緊繃,也扭過頭看向羅玉畟,甚至眸子裡浮上一絲懇求,可這些都沒有用,她聽著羅玉畟微有些不自然的話,心頭頓時覺得乏累淒涼。
周方琦臉上漾起一抹笑,任誰看見了,都要誇上一句俏公子,羅玉畟依舊斂著眼眉,對容悅的處境置若罔聞。
容悅眼睜睜地看著兩人,和旁邊四處打量的眼神,忽地心底升上一絲恨意。
她好好一個大家閨秀,便是姨娘心狠,若是沒有羅府,有舅舅家在,日後也可以嫁給平凡人家,和人做一對平凡夫妻。
她不怪姨娘心狠,不過立場不同。
她也不怪舅舅家明哲保身,畢竟這是羅府,舅舅家不願為她得罪羅府,也是人之常情。
她甚至可以不恨周方琦。
可她卻是突然恨上了羅玉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