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十月十日,天公作美,萬裡晴空,和煦微風輕拂,吹過簡毅侯府裡裡外外貼滿的喜字。
前一日夜裡,容悅特意早早就歇了去,她原以為自己會緊張地睡不著,卻不想剛躺在床上,幾乎就立刻睡了過去。
仿若剛睡著,屋裡忽地就有動靜。
火光大亮,火紅的燈籠掛滿院子裡外,暖暖的燭火擺在案桌上。
容悅擰著眉,被玖思帶著喜氣的聲音叫醒。
她茫然地睜開眸子,因剛睡醒,聲音軟地糯糯:“……何時了?”
“已過寅時了,夫人快起來吧!”
玖思剛回完話,容悅就被幾個丫鬟扶起來。
被子滑下,十月的天還有些冷,她輕打了個顫,終於清醒了些,睜著一雙眸子,任由她們擺布。
四五個丫鬟抬著熱水進來,在屏風後,容悅進了兩次浴桶,方才穿上了衣裳。
容悅坐在銅鏡前,因著一番折騰,她臉色有些白。
陳嬤嬤看著她的臉色,不知為何,下意識地讓人小心些,動作輕柔些,待反應過來後,她才恍然,其實她一直未曾放下那日的猜測。
她打定了主意,不管怎麼樣,明日都要請府醫來一趟。
容悅看著銅鏡裡的人,她施了粉黛,膚白唇紅,柳眉細細勾起,眼角處藏了些胭脂,襯得她越發風情了些,額間點了一抹紅梅,紅唇嬌豔欲滴,如一朵嬌花般,待人采摘。
容悅忽然有些恍惚,她有點不敢認銅鏡裡的人。
太多耀眼。
身後有嬤嬤驚豔地說:“夫人國色天香,侯爺定會將夫人放在心尖上的。”
這般好顏色的人,隻會叫人把世間好物全擺在她麵前,哄她笑言。
那嬤嬤也自是知道侯爺對夫人的心思,所以這句話說地一點也不心虛,滿臉誠意笑容,一看就讓人舒心。
容悅耳垂蔓上紅霞,一點點似悄悄進了衣裳,染紅了脖頸一邊,垂眸薄羞。
有嬤嬤瞧見她放在梳妝台上的手,指甲晶瑩飽滿,乾淨白皙,驚訝道:
“夫人未染蔻丹?”
其實三日前,陳嬤嬤原打算幫容悅染蔻丹的,鳳仙花都已備好,隻是容悅聞著那香料有些不適,就沒讓人做。
此時聽見驚訝聲,她羞柔地笑了笑:
“我不習慣用那些。”
“不用也無礙。”那嬤嬤接道,染蔻丹,指甲著紅,也隻是塗了喜慶罷了。
這時窗外也天色大亮,這些來給容悅梳妝的人,都是侯爺特意請來的有福長輩。
聽見外麵漸漸喧嘩起來,屋裡的人急了,緊忙催促著:
“快將桃木梳拿來……”
將所有流程都走過,才由五六丫鬟捧來喜服。
容悅被人扶著站起來,她隻需要站著伸開雙手即可,那些丫鬟分開幾下,幫她打理著衣襟,有人跪坐在地上為她輕拂衣擺。
足足三層裡衣著身,兩層輕紗後,才穿上紅色的禮服。
這快入冬的日子,容悅愣是被折騰得險些出了汗。
見此,陳嬤嬤急道:“動作放輕些,彆悶著夫人……”
良久後,才徹底結束,容悅雙手交疊於身前,眼睫微垂,胭脂染於臉頰,暈出一抹羞紅,她立足於床前。
大紅色的禮服著身,金鳳繡於身前,燭光灑過,似活了一樣,引啼高昂,金黃色的鳳冠戴於頭頂,金釵微勾起嫵媚,流蘇垂下,落在如凝脂般的臉頰旁。
玖思輕步上前,扶著她輕手輕腳地在床上坐下。
直到這時,所有人才鬆了口氣,屋裡屋外的丫鬟笑彎了眸子,眾人齊齊服下身子:
“奴婢等人,恭祝侯爺與夫人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玖思也在其中,容悅羞得臉色通紅,她眸底泛了些濕,卻是緩緩勾唇,笑著吐出一個“賞”字。
此時已經過了快到辰時,若是按照正常流程,此時容悅應該有親友添妝,可她情況特殊,陪著她的就隻剩這一屋的下人,她握著玖思的手,輕抿唇,無聲地泄露一絲緊張。
這時外麵忽地傳來嘈雜聲,帶著些熟悉的聲音。
“快去看看是侯爺來了嗎?”
有丫鬟趕緊跑出去,不過片刻人未到,聲音先傳了回來:“來了!來了!侯爺他們來了!”
屋裡人眼睛一急:“快!快將蓋頭拿來!”
眼前忽地陷入一片黑暗,是嬤嬤將紅蓋頭遮住了她的視線,容悅倏然握緊玖思的手,玖思小聲地安撫她:“夫人彆緊張,奴婢一直扶著你。”
就是這時,容悅察覺有人快步走到了她麵前。
就算她看不到,可她也知道麵前的人,是侯爺。
她咬著唇,不顧矜持,忽然低低地喊了聲:“……侯爺?”
厲晟眸子稍暗,他捏緊手心,看著眼前為他穿上鳳冠霞披的人,他低低應了聲。
有嬤嬤要將紅綢拿給兩人牽著,厲晟直接拒絕,他親自牽著佳人的手,朝外走去。
眼前隻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絲光,可男人就走在她身側,容悅忽地就覺得心安。
時隔數日,再次碰到佳人,厲晟終於心底舒坦了些,眉梢都肆意地揚了揚。
厲韻跟在身後,見此有些無奈,翻了白眼。
罷了罷了,這麼多年,他也不曾守過規矩。
容悅原以為她隻是從這個院子,回到原先的院子罷了
,卻沒有想到厲晟直接將她帶出城主府。
容悅之所以知道這點,是因為她聽到外麵百姓的聲音,還有不絕於耳的鞭炮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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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一點心理準備,嚇得一驚,猛然攥住厲晟的手。
紅蓋頭下,她臉色微微泛白。
厲晟低聲安撫她:“彆怕。”
厲晟將她扶進鑾轎,橫豎足足八人高抬,底座便叫容悅踏了三步台階,轎子前
後左右都是輕紗珠簾,不謂不奢侈。
紅色的輕紗被微風拂過,路人似能隱隱透過縫隙看見裡麵的佳人,卻看得不真切,勾人心弦。
厲晟見佳人安穩坐好後,才放心上了馬。
他素來肆意張揚,為了這場大婚又廢了不少力,自然稱得上舉世無雙。
紅毯從城主府鋪開,繞了占城一圈,鑾轎後跟著數百厲家軍。
因三書六禮未過,厲晟便直接將聘禮在此時擺出,數百抬聘禮有厲家軍抬出,跟著隊伍從城主府出,繞了占城後,又進了占城府。
城內百姓看得清清楚楚,簡毅侯已經繞城一圈回來後,聘禮還未抬出最後一箱。
容悅看不見外麵,自然不知道厲晟竟然做出此事。
她隻能聽見外麵偶爾傳來百姓的驚呼聲,可她此時根本顧不得去想發生了什麼。
紅色蓋頭下,她臉色慘白,即使施了胭脂,也可看出她臉色不好。
她緊緊咬著唇瓣,一手攥了手帕,自胸口湧出一陣陣悶意,讓她頭暈眼花,幾乎快要忍不住吐出來。
終於等到鑾轎停下來。
她死死地咬住唇瓣,眸子被逼得溢出一絲濕意。
容悅幾乎快要忍不住了,卻又記著今日是何日子,愣是憋在了心底。
厲晟過來扶她時,就察覺她手心糯濕了一片,纖細細膩的手指蜷縮在他手心。
厲晟一頓,心底湧上一抹慌亂:
“阿悅,你怎麼了?”
容悅咬了咬唇,額頭溢出一層細汗,怕他擔心,硬是擠出一句:“我沒事……”
厲晟心下一沉,他自然聽得出她聲音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