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色依舊陰沉沉的,烏雲一點點往後倒退,天際處在煙灰色和深紫色的交界處。
彆墅內外有星星燈火閃現,溫以寧眨了下眼,側身對許諾道謝。
“謝謝你送我回來。”溫以寧抬眼看他,微頓,她斂眸,捏了捏指尖道,“還有今天的事。”
小公主還是對他不放心,臨走還不忘提醒自己。
許諾勾唇一笑,言語淡淡:“不客氣。”
他轉過頭:“要我送你上樓嗎?”
溫以寧搖頭拒絕,她攏緊了圍巾,開門下車,隻是剛腳尖剛觸到地麵,腳踝處突然傳來一陣微痛。
她輕蹙了下眉尖,又試探著踩了下地麵,隻是動作比剛才遲緩了許多,連帶著小心翼翼。
“怎麼了?”注意到溫以寧的異樣,許諾偏過頭,視線由上往下,最後落在溫以寧腳踝處,他皺眉,“扭到腳了?”
“……好像是。”
“你彆動,先坐進來再說。”
溫以寧依言照做,乖乖地坐回車上。見許諾開門下車,在車後箱翻找著什麼,片刻後又回到車前。
隻是手裡也多了一瓶棕褐色的藥水。
有冷空氣隨著許諾開門的動作進來,溫以寧往內縮了縮脖子,視線忽的落在許諾手中的東西上。
她瞪大了眼睛,好奇道:“你車裡連這個都有?”
“放在車上備用的。”許諾笑笑,他晃了晃手裡的藥水,驀地彎下腰,想要卷起溫以寧的的褲腳。
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溫以寧一跳,她往後挪了挪,眼睛驀地瞪得更大。
“彆動,幫你塗藥水。”
男人溫熱的手掌握住溫以寧冰冷的腳踝,她下意識往後退,拒絕道:“不用……麻煩了。”
溫以寧紅著臉,小聲道:“我自己可以的。”
女孩的聲音細如蚊訥,聽在許諾耳裡仿若春風拂過,他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沒有一點被拒絕的尷尬。
褲腿往上卷了幾卷,露出一截白皙細膩的小腿,溫以寧俯身,慢慢將藥水抹在腳踝處。
刺鼻的味道在鼻尖縈繞,溫以寧皺了皺鼻,又加快了速度,片刻後終於塗完。
“謝謝你。”她將藥水還給身側的許諾,又抬腿動了動腳踝,“好像沒那麼痛了。”
許諾頷首,沒有接她手中的東西:“這個給你,晚上睡覺前記得再抹一次。”
……
一直到溫以寧離開,許諾依舊站在原地。
有燈光透過玻璃窗子,斜斜地投射在雪地上。
許諾抬頭望著那一扇小窗,驀地勾起唇角,女孩特有的藥香還殘存在鼻尖,許諾低低一笑,垂眸盯著自己的手掌。
是剛才握住溫以寧腳踝的地方。
上麵還有女孩殘留的溫度。
烙鐵一般滾燙。
許諾微彎了下唇角,半晌,他終於收回手掌,又恢複為原來淡漠的模樣。他雙手插兜,若無其事走回車上。
車上還有剛才溫以寧留下的藥水的味道,許諾抬手開了暖氣,餘光瞥見座椅上留下的音樂會的存根。
臉上的笑意驀地頓在臉上。
他半眯起雙眸,視線停在門票上右下角的女人上。
半晌,許諾微彎下腰,修長的手指夾起存根。
存根上優雅的女人漸漸變了形,麵部發生了扭曲。
他慢條斯理,地址輕柔地一點點撕開,直到女人的麵容不再。
男人動作優雅地按下車窗玻璃,有雪白的碎屑洋洋灑灑地從窗口滑落,和雪地混為一體。
良久之後,玻璃窗終於再次合上,由外而內,隔絕了男人陰鬱的麵孔。
.
溫家彆墅內。
溫以寧才剛將藥水放好,張媽就推門進來,手上還有一個黑檀木的托盤。
上麵是一杯溫熱的薑茶,混著幾顆紅棗。
“小小姐,”張媽將托盤放在一旁的矮幾上,躬身道,“剛煮的薑茶,你喝幾口。”
溫以寧不喜薑茶的味道,以往都要催促好久才肯勉強抿幾口。
隻是今天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張媽才剛說完,溫以寧就接過杯子,一口飲儘。
白色的骨瓷杯頓時隻剩下幾顆孤零零的紅棗,張媽愣了下,見溫以寧麵色不虞,便不再多言。
隻是臨走關門的時候突然想到什麼,轉身道:“小小姐,剛才喬老先生來過電話了。”
溫以寧終於抬頭,“嗯?”
“喬老先生想邀請你除夕夜過去,一起吃個飯。”
“我知道了。”她點了下頭,目送著張媽離開。
直到房門再次關上,溫以寧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她悠悠然歎了口氣,雙手無力地垂在半空。
桌子下方還有她剛才藏好的藥水。
罕見的月光透過玻璃窗落在溫以寧臉上,她癡癡地抬頭,攤開手掌接住了一抔月光。
輕盈的月光在指尖纏繞,溫以寧斂眸,垂首盯著自己的指尖。
指甲修剪平整,圓潤整齊。
指腹有薄薄的繭存在,是練琴時留下的。
因為身體的緣故,溫少卿並不同意溫以寧學琴,還是她求了爺爺好久,才贏得了每天這兩個小時練琴的時間。
就是那首曲子,也是她瞞著爺爺偷偷學的。
可終究還是功虧一簣。
她終於學會了那首曲子,卻等不到那個想聽的人。
眼尾處有輕微的酸痛感,溫以寧吸了吸鼻子,餘光突然瞟見桌角的手機忽的亮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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