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雅鑒,不親懿表,瞬已浹旬。自提筆時,吾已於京城尋得居所,幸得四小姐高義,一路順暢。
昔,臨彆會晤,四小姐一席拳拳之言,吾夙夜思之,不敢忘懷。
今,春闈在即,雖手不釋卷,懸梁刺股,未曾懈怠。奈何資質魯鈍,常歎時不假人。
唯有竭儘全力,力搏及第,方不負四小姐垂憐之恩,青眼之誼。
歸心似箭,不知所雲。
謹頌文褀。
愚兄,鐘簫廷。
短短幾行字,林不羨看了兩遍,眼底劃過一絲笑意,卻將信紙舉到了燭火上……
“呀!小姐,你怎麼把姑爺的信給燒了?”
由儀端了盆子來,林不羨將燒的看不出字的殘信丟到盆中,看著殘紙徹底化為灰燼,淡淡道:“休得胡言,我與鐘公子並無媒妁之言,何來姑爺一說?”
由儀吐了吐舌頭,改口道:“鐘公子惹小姐生氣了?”
“未曾。”
由儀不解,追問道:“那小姐怎麼把信給燒了?”
林不羨垂下眼眸沉吟須臾,臉上的表情不見變化,說道:“我乏了,熄燈睡下吧。”
“是。”由儀將盆子端走,回來伺候林不羨寬衣,躺下,熄了燈,退到耳房去了。
躺在床上,林不羨回憶起鐘簫廷來,對方的模樣卻有些模糊了。
燕國極重視男女大防,未出閣的女子幾乎沒有單獨私會外男的機會,縱然是肩負偌大家業的林四小姐,平日裡也需由家仆陪同才能當眾露麵。
認識鐘簫廷,完全是個偶然。
鐘簫廷與林不羨算是同門師兄妹,林不羨的第二任授業師傅:杜先生,曾是鐘簫廷的開蒙恩師,杜先生帶過幾篇鐘簫廷的文章到林府,給林不羨品讀。
在杜先生的引薦下,二人見過一麵,隔著珠簾討論學問,林不羨覺得鐘簫廷文采斐然,又聽說他家境貧寒連赴考的路費都湊不出來,便通過杜先生資助了鐘簫廷。
鐘簫廷不負眾望,在秋闈中考了個舉人回來,回到洛城便到林府登門道謝,鐘簫廷雖出身寒門,但有了功名便不同了,彼時林不羨剛剛接管家業,林老爺便讓林不羨出麵招待了鐘簫廷,那是二人的第二次見麵。
那年林不羨已經十八歲了,早就過了該嫁人的年紀,宴席後林不羨的母親旁敲側擊地詢問起來,林不羨想:身為女子終究是要嫁人的,婚姻之事曆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與其嫁給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倒不如嫁給知根知底的鐘簫廷,便默許了。
春闈之前,林老爺又親自宴請了鐘簫廷,算是初步把二人的婚事定了下來,林不羨聽說:鐘簫廷答應了自己的父親,讓他們的第二個兒子姓林,承起林府的香火,隻待大考歸來便請媒人來登門下聘。
想到林府偌大的家業終不至旁落,林不羨再無拒絕的道理,為此她還破例去送了鐘簫廷一程,贈他盤纏,祝他金榜題名。
之後的每個月,林不羨都能收到一封鐘簫廷的信,除了這一封,之前的信她都留著。
至於這封信為何燒了?是因為林不羨覺得:相比於其他來信,這封信的措辭太過親密,他們畢竟沒有成親,連定親也不曾,於理不合。
鐘簫廷已離開洛城四月有餘,他們相識近三年,總共也就見了三麵,以至於鐘簫廷在林四小姐的心中隻留下一個輪廓。
林不羨收回思緒,扯了扯被子,閉上了眼睛。
……
又是一個豔陽天,洛城外筆直的官道上,一位披頭散發,衣衫簍縷的乞丐慢悠悠地從遠處走來。
乞丐身上的穿的已經不能稱之為衣服了,像是被人故意撕扯成了布料,又像是布料糟了,自然形成的。
乞丐孤身而來,不時四下張望,口中念念有詞,像個瘋子。
他渾身上下唯一一件比較完整的家當就是腳上的那雙厚底皂靴,不過鞋底幾乎快被磨平,鞋麵也臟兮兮的,隻是從靴子的樣式上能勉強推斷出這雙靴子曾經的價格不菲。
再細看那乞丐身上破爛的衣服,布料也是上等,難道這位乞丐是位破落戶,曾經也是大戶人家?可惜是個瘋子,也問不出什麼來了。
這時,打乞丐身邊路過一輛牛車,拉車的是位莊稼漢子,車板上坐著一位穿著襦裙的少女,梳著未出閣的發飾,下半邊臉上掛著一方粗布。
那名乞丐突然轉過頭,一雙漆黑有神的眼眸死盯著板車上的少女,口中還念念有詞,隻是聲音太低,聽不清楚說了什麼。
“觀眾朋友們注意了啊,這是三個月來遇到的第十個上街的女人,在這個朝代,能在公共場合遇到女子是非常稀奇的事情,而且所有未出閣的女子上街都要蒙臉,真是太封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