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夫人那兒出來, 已近午時,林不羨來到小祠堂,看到雲安跪在蒲團上, 頭不時擺動,顯然是困到不行, 在打瞌睡了。
林不羨蹲到雲安身邊,見對方滿臉倦容,眼睛都睜不開了, 暗歎一聲, 喚道:“相公?”
雲安猛地睜開眼睛,轉頭看著林不羨,強打起精神說道:“你來了?娘親那關過去了?”
林不羨怔了怔,心頭亦有觸動,明明自己什麼都沒有囑咐過,明明兩個人連溝通都還沒來得及, 這人竟然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其實, 林不羨“請”雲安入小祠堂,不過是一時氣極之舉,在雲安回府之前林不羨的心頭一團亂, 也沒有什麼心情去思考如何善後。
直到聽到丫鬟稟報“姑爺回來了。”林不羨的腦海裡才突然有了計劃,心中隨之也躥起一股火, 便這麼吩咐了。
林不羨沒打算雲安能懂, 她隻是在心底期望雲安不搗亂,就好。
相處了這麼些日子, 雲安的脾性林不羨基本摸清, 她知道在雲安隨和的表象之下, 隱藏著一顆桀驁不馴的心。
猶記得不久前, 雲安第一次去縹緲樓,自己不過是規勸了幾句,便惹來對方那麼大的火氣。
這才過了多久?這人怎麼突然就開竅了呢?
林不羨望著雲安,仿佛要通過這雙眼眸直直看到雲安的內心,雲安的臉上帶著濃濃的倦意,目光卻是平靜而坦蕩的,沒有慌亂更沒有心虛,在雲安的眼裡,林不羨好似還讀到了一種叫做“默契”的東西。
看著這樣的雲安,林不羨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進退兩難”,心裡頭那縈繞了一夜的壓抑和某種奇特的安定感覺夾雜在,一顆不過拳頭那麼大的心裡,這感覺……有些難熬。
“嗯。”林不羨點了點頭,既然雲安已懂,自己也沒必要遮遮掩掩。
雲安的表情一鬆,倦容中又被疼惜所代替,她看著林不羨,用僅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柔聲道:“難為你了,之後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
“娘親讓我接你去用午膳,起來吧?”
“好……哎喲!”跪了一上午,雲安的膝蓋早就麻了,爬起來的時候兩個膝蓋猶如針刺。
林不羨扶住了雲安的胳膊,目露擔憂:“你不要緊吧?怎麼了?”
雲安擠出一絲笑容,回道:“沒事,就是跪的我膝蓋疼。我今天真的好困了,午飯可不可以先不吃了?讓我睡一個時辰,醒了再吃飯,然後和你細說。”
“好。”
“小姐……”門外傳來瑞兒的聲音。
“何事?”林不羨攙扶著雲安,用目光詢問對方“是否能走路。”
雲安點了點頭,二人便緩慢地向祠堂門口移動。
“小姐,林福過來稟報,說是門房要他過來急報小姐,來了一位蒙著麵紗,穿著一襲紅衣的年輕姑娘,自稱……是姑爺昨夜買來的人,無處可去,請求收留。”
聽到瑞兒的描述,雲安已經猜到來人的身份,正是縹緲樓前任花魁——玉纖纖。
林不羨臉上好不容易出現的溫和之情一掃而空,她挺直腰身,鬆開了扶著雲安的手,瞪了雲安一眼,冷冷道:“瞧你做的好事!”
雲安打了一個哆嗦,急忙解釋道:“我不是,我沒有,我是替李元為她贖的身!而且、而且我昨夜已經把她安置到貓兒胡同了,不是我讓她來的!”
林不羨目視前方不再看雲安,說道:“這次,我看你如何和娘親解釋。”說完便先雲安一步朝門口走去。
“欸!……哎喲!”雲安本想追林不羨,奈何雙腿和觸電一樣,又癢又痛的,剛走了一步就邁不動步了,隻能看著林不羨的背影,目送對方出了祠堂。
林不羨對瑞兒說道:“扶姑爺回房休息,那姑娘現在何處?”
“那位姑娘孤身而來,背著行囊,礙著大妨,門房不敢招待,正在後門外候著呢。”
“知道了,你去扶著姑爺。差兩個腿腳麻利的丫鬟,到後門去將那位姑娘請到……我書房裡來。”
“是。”
林不羨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雲安好不容易按著腿,挪到了祠堂門口,一手扶著門框,卻隻能看著林不羨越走越遠。
待雲安自己邁過祠堂的門檻兒,瑞兒才上前去扶住了雲安的胳膊:“姑爺,奴婢送您回房休息。”
“謝謝。”
“姑爺慢點兒。”
……
“瑞兒姐姐。”
“奴婢在。”
“你說……你們家小姐,這是不是動怒了?”雲安小心翼翼地問著,一邊觀察這瑞兒的眼睛。
“奴婢不知。”瑞兒垂下眼眸,頓了片刻,又小聲說道:“府內從前從未出過這種事情,小姐也從未如此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