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各行其道(1 / 2)

入贅 請君莫笑 12067 字 9個月前

林不羨想了一夜, 後知後覺明白了許多事情。

誠然,自己的父親對自己的確給予厚望,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自從將家族掌管權交給林不羨後, 是為了“避嫌”也好,為了曆練自己也罷,林威一年中在府內的時候很少, 大多數都是帶著自家母親四海雲遊, 隻有中秋, 除夕、上元節, 下元節,這些特殊的日子, 會提前回來。

今年的情況比較特殊,外麵和林府都是多事之秋, 林威的坐鎮讓林不羨安心不少,並心存感激。

不過林不羨知道:林府的這些明麵上的家業,不過是府上的半片江山, 由於祖上獨特的分家製度,導致南林府目前掌握的這些產業,或多或少都有些分家的股份在,這些鋪麵,產業, 更準確地說是整個“隴東林氏”共有財產, 隻是南林府占的比重較大而已。

按照燕國的法律, 若是鋪子的股份非一家所有,涉及到變賣時, 要所有的股東都點頭, 並簽下契書, 官府審核通過鋪子才能變賣。

林不羨細細盤算了一下,如今林府的資產中,真正允許南林府隨意支配,變賣的,隻占三成。

也就是說,林威交到林不羨手上,所謂的林府大權,連半壁江山都算不上。

除了看得見的金銀,南林府還有一項分家不具備的隱形財富,那就是林氏一族從先祖時代開始,累經三代,用山高海深的金銀堆出來的人脈。

而這些人脈,全部都掌握在林威的手中,曾幾何時林不羨也有過英姿勃發的時刻,懷著為家族奉獻終身的覺悟,向自家父親討要過這些人脈資源。

但結果卻讓林不羨很難堪,林威告訴林不羨:那些人脈都是雙刃劍,用不好會惹來殺身之禍,並不適合交給一介女流。一來;女子拋頭露麵太過顯眼,根本無法與之密會。二來,等到他們老兩口百年之後,一旦權衡不好,這股力量必然反噬。不如就由他親自掌握著,等老了帶到棺材裡,也為林府減少一份隱患,就當是斷臂保平安了。

那時的林不羨很愧疚,她想:事實的確如父親所說,自己一個女子,如何私會外男呢?而那些“朝廷命官”們,又怎麼可能光明正大地會見自己?

再後來的兩年中,林不羨對此事絕口不提,可昨日書房的事情引起了林不羨的猜忌,如今自己已經有了“夫婿”,可父親不僅絲毫沒有將人脈透出來的意思,甚至還不想讓雲安代替林府與皇族勢力周旋。

再加上林威隱瞞了九姨娘劉氏有孕的消息,林不羨終於清醒了。

原來,父親把家業交給自己不過是權宜之計,如此就可將分家的質疑和壓力轉嫁到自己身上。

事實是:林威從沒有停止過納妾的腳步,即便寧王不送,他也以每年一位的速度擴充著後院。

那個口口聲聲說自己“薄德”無子,能養活一個嫡女已經心滿意足的父親,從未放棄過老來得子的夢想。

如今劉氏不過是剛剛有孕,連是男是女都尚未可知,他便堤防起她們母女了。

林不羨多麼希望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臆測?昨日,林不羨下了一道命令,命令外麵的樁子秘密監視林府所有出口。

今日晨起,林不羨接到一份密報,上麵說昨夜醜時三刻,從林府後門拉出去幾輛馬車,出了林府後一路向東,混入等在城東的絲綢車隊裡,從東城門出了城。

林不羨也從自己的渠道得知:九姨娘劉氏,昨夜回屋後便“閉門不出”,據說是生病了。

林不羨心涼了半截,劉氏哪裡是病了?分明是被自己的父親秘密送走了。

這個孩子,不管是什麼時候有的,既然家主沒有宣布,便視作沒有,眼下全國守製,再傳出有孕的消息,那便是犯了忌諱。就算自家父親舍得顏麵請穩婆,大夫來判斷孩子受孕的日子,證明並非守製期所出,可那樣勢必會引起自己和母親的不滿。

畢竟林府是有平安脈規矩的,再加上月事不來,很容易就能斷出喜脈,既然有了孩子為何不說?

林不羨思來想去,總算是摸清了林威的全部顧慮。

或許這個孩子受孕的日子與太子薨逝的日子很近,林威不敢冒險。再有就是,如今林不羨羽翼漸豐,將府內諸事打理的井井有條,雲安又和林不羨同心同德,這讓林威感到了一絲壓力。

若是劉氏懷的真是男孩,林威狠下心來與林不羨母女撕破臉,收回權力倒也值得。

可萬一又是個女兒呢?林威已經不年輕了,膝下隻有林不羨這一個嫡女,為了一個庶出的女兒與發妻和接替自己獨當一麵的嫡女鬨出齟齬,顯然不智。

將孩子秘密送出去,除了有些委屈劉氏,其餘的就都完美了。

若是一舉得男,就在外麵養個幾年,等風頭過了,再以外室所生之子的名義抱回來,年齡上做做手腳,便徹底沒了風險。

而且,等孩子會跑會跳,明白事理,林威大可以將之養在膝下,親自教導,旁人想要謀害這個孩子也難!

或者也可以直接讓林不羨和雲安出了林府自立門戶,將這個孩子過到林夫人的膝下,永絕後患。

當林不羨站在林威的角度去思考過後,不得不感歎林威的深謀遠慮,也難怪父親那個看似閒雲野鶴的性子,卻能將分家死死壓製這麼多年,即便他膝下無兒,也沒容得分家翻出一點兒浪花。

次日,林不羨便如常到林母那裡去請安,經過一夜的思考,林不羨決定這件事先不要告訴自己的母親。

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林不羨感覺她親手把自己的心給撕碎了,血流成河。

告訴與不告訴,代表了兩個立場,也代表了兩個選擇。

若將劉氏有孕的消息告訴林夫人,那便是家事,林不羨選擇以女兒的身份,請母親出麵一同解決這個問題。

不將劉氏有孕的消息告訴林夫人,那便是公事,林不羨選擇以林府當代掌權人的身份,與自己的親生父親對壘,直麵這個問題。

可之後呢?之後的事情,林不羨卻沒有想好。

即便她已經吩咐下去,讓人秘密監視劉氏的動向。

若劉氏生的是個女孩兒,林不羨覺得以自家父親的性格,大抵會贈給劉氏一筆足夠安度晚年的安家費,全當無事發生。

若是兒子呢?這也是林不羨的苦惱所在。

她實在是做不出傷天害理的事情的,將危機扼殺在搖籃裡。可林不羨同樣不願意耗儘心力去為他人做嫁衣。

自己為了這份家業,幾乎奉獻了全部,多虧遇到了雲安,才免去了終身不幸的下場。

為了讓林府度過危機,自己和雲安已使出了渾身解數。林不羨實在不願看到:再過十幾年,自家父親突然從外麵接回來一個男孩,開宗祠,召族人,當場敲定他繼承人的身份,然後再用“你終究是個女子”的話來駁斥自己。

憑什麼?

或許是在雲安的身邊耳濡目染吧,林不羨一想到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心頭便燃燒著一股火,她好想問問自己的父親:女子又如何?當初說要將家業交給自己的,不也是您麼?

“女兒啊!你怎麼了?”林夫人的一聲呼喚,將林不羨的思緒拉了回來。

林不羨看了看滿眼關切的母親,突然發現母親的頭上有幾根醒目的白發,林不羨心中苦澀,問道:“娘,您怎麼有白頭發了?”

林夫人輕笑道:“過了今年娘親都五十了,不是說五十知天命?這過了五十歲的人啊,大概就知道自己壽數幾何了。有一兩根白頭發有什麼稀奇?”

“女兒不孝,讓母親操勞了這麼多年……”

“你這孩子,彆說這些疏遠的話,娘隻有你這麼一個女兒,我不為你操心為誰操心?是不是娘親昨夜吵到你了?怎麼感覺你的臉色不太好?”

“女兒沒事兒,就是最近府內的事情有些雜,太耗神了而已,娘親不必擔心。”

“要不然你和娘到清虛觀去住一陣子吧?正好避避風頭。”

林不羨心頭泛苦,暗道:若是這個節骨眼再躲出去,等咱們回來,林府便沒有我們母女的位置了。卻笑著哄道:“娘親難道忘了?玄一道長說,所有玄字輩的天師都奉旨入京了,我們又去做什麼?”

“也是,哎……這個時辰,道長和安兒應該已經出城了。”林夫人喃喃道。

想到雲安,林不羨又是一陣惆悵,若是她在……一定能給自己出個好主意吧?

說來也是奇怪,從前許多大事自己都獨自麵對了,經曆了這麼多,怎麼突然又有了依賴心呢?

林夫人見自家女兒又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說道:“女兒啊,安兒那個脫韁野馬的性子,你若是壓不住,就早早生個孩子出來,說不定有了孩子,他就能收收心了。雖然這世道亂了,但對你來說未嘗不是一個機會,我可聽說安兒在外頭弄了個宅子,裡頭養了些個鶯鶯燕燕的,正好這個節骨眼他也不能過去了,你不如趁此機會拿出當家主母的氣魄來,借著守製的名頭將她們都打發了吧!免得過了守製期後再出什麼幺蛾子。”

無心插柳柳成蔭,林不羨的心頭如電光火石般地一閃,她突然就想起了雲安之前和自己提過的“小林府”計劃!

這個計劃,不正好對著眼下自己的局麵嗎?

若是能成功,既能免去與他人做嫁衣的結局,又能最大程度避免他們父女的正麵衝突!若是運營得當,即便幾年後,或者十幾年後父親真從外麵接了一個“繼承人”回來,那交到他手上的也不過是一個空架子而已。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若是那孩子真有本事,就著林府殘存的家業,自己打出一片天下也未為不可。

反正……在自己這裡,任何人也休想坐享其成!

“母親,女兒還有些事,先行告退了。”

林夫人還以為是自己的話戳中了女兒的痛處,勸道:“娘就是隨口一說,安兒這孩子本性不壞,他一定不會做出忘恩負義的事情的,你也彆太放在心上了!”

“女兒知道。”

……

林不羨一路疾行回到了書房,雲安在提出“小林府”計劃的時候,直擊過林府股權問題的弊端,而眼下的事情,更是印證了雲安所斷不差,靜水之下的暗礁正一樁樁一件件地冒出來!

林不羨關上書房的門,來到書案後,一邊研墨,一邊回憶雲安所說的“股權回購製”以及股權的期限問題,思索著如何將之係統地提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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