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昨個兒折騰到半夜,到往常起床的時辰薑蜜還是醒了過來,想坐起來,動一下感覺身上有些酸。這點細微的動作還把衛成給鬨醒了,衛成睜開眼,就著一片漆黑朝旁邊看去。
“蜜娘?”
薑蜜往衛成懷裡偎去,輕聲說:“吵醒你了?”
衛成平常起得也早,古人都說一日之計在於晨,他們讀書人就沒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不過今日旬休,難得嬌妻在懷衛成也想多賴會兒,就伸手把薑蜜往懷裡圈了圈:“再陪我睡會兒。”
“……”薑蜜有點為難,她怕耽誤早飯。
衛成在他娘吳氏看來有點缺心眼,實則心裡有些成算,他猜到薑蜜所想,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抱她,閉著眼說:“我聽到一點聲響,娘起來了,早飯娘會張羅。我每旬才回來一日,隻歇一晚,想也知道我會鬨你,多睡會兒沒什麼,娘不是那麼刻薄的人。”
的確,要是婆婆對她有意見,直接就該來西屋叫門,哪會由她賴在床上。
這麼想,薑蜜放下心來。
她安心靠進衛成懷裡,彆看衛成是讀書人,懷抱並不單薄,就這麼躺著都讓她感覺有依有靠,心裡也比往常踏實。
嘴上說多睡會兒,其實也是為了照顧薑蜜,衛成瞌睡向來不多,醒了就沒再睡著,隻是闔目假寐。他自責自己不知分寸,昨個兒鬨到半夜,心道蜜娘應該疲乏得很,卻忘了薑蜜自從生母故去這些年都沒人憐惜,尤其後娘進門之後,她吃的苦頭更多,後娘人前一張笑臉,人後想著法壓榨她。累到很晚不是一兩次,哪怕剛躺下還沒睡著聽到公雞打鳴都得翻身爬起來,否則跟著爹就會來訓她,說她偷閒躲靜好吃懶做。
也因為有從前的不幸做對比,薑蜜嫁過來之後一直很知足,哪怕婆婆說話總硬邦邦的,薑蜜沒感覺有多大惡意。吳氏可能是對她不太滿意,但吳氏疼兒子,衛成已經娶了她,吳氏不想兒子夾在中間為難,也在試著接受她,這是個好現象。
本來這段時間吳氏對她已經有長足的改觀,加上昨日那一出,薑蜜心想往後的日子應該能更好過些。
要是今年院考一切順利就好了。
相公能中秀才的話家裡還能更輕鬆些。聽說隻要中了秀才就能直接去縣學讀書,縣學屬於官學,和私人辦的學塾不同,那裡的先生吃官糧,不拿束脩,學子們要準備的就隻有三節兩壽的孝敬。
婆婆吳氏也說,縣學還提供筆墨紙硯,上那兒讀書特省錢。
……
感覺薑蜜動了幾下,衛成拿下巴蹭了蹭她,問:“睡不著了?在想什麼?”
“在想院考,聽娘說日子要到了。”
衛成嗯了一聲,說:“秋收過後天氣轉涼,學政大人就開始在省內巡考,從沛州起,到宿州往往都是十月份。”
薑蜜有些好奇,問考完之後呢?
“考完之後學政大人立刻趕去下一州組織考試,另有人為我們閱卷,宿州院考在十月上旬,十一月放榜,好壞年前都會出結果。能有個秀才功名年後就能去縣學報道,假使答卷十分出色被點為一等,也就是廩生,那興許能去宿州府學。”
說這話時,衛成聲音很淡,薑蜜卻能聽出一點兒憧憬,她心想這是應該的,讀書人都會憧憬,府學誰不想進?
“我覺得相公今年鐵定能考上,到年前我就是人人羨慕的秀才娘子了。”
衛成心裡熱乎,問她這麼篤定?從哪來的信心?
“我相公給的,嫁過來之前我就聽人說過相公學問好,整個後山村數我相公最有靈氣。”
“他們沒說後半句?”
“說了,人人都道可惜,說衛三郎哪兒都好隻是缺些運道。”
“那已經很積口德,我聽說的是衰星附體,”衛成好像是在自嘲,還笑了一聲,“像我這麼倒黴的確世間少有,上半年家裡鬨了一出,因那出,娘怨極了兩個嫂嫂,我倒是覺得她們不信我無可厚非。我也在想,要是今年還那樣,我就認命不讀了,我學問做得再好,連著幾年考場都沒進得去,有什麼用?”
聽到這裡,薑蜜躺不住了,她雙手撐著床鋪,俯身居高臨下看著臉上寫滿不如意的衛成。
“相公你上回旬休,在前院晨讀的時候念了篇文章,說老天爺要對人委以重任之前要先磨練他,我覺得那說得很對……很多事冥冥之中有安排的,像當年我娘病故,人人都同情我可憐我,起先說沒娘的女兒嫁不出去,後來我爹續弦,她們又說落到後娘手裡能許什麼好人家?可你看看我,我都嫁到衛家來了,給你當了媳婦,這一點誰又事先料中了呢?相公你再想想,我命途雖然坎坷,每回即將遇到不幸老天爺都會警示我幫我避害,你說老天爺是不是有那麼一點偏疼我的?他既然偏疼我,我能當不上秀才娘子嗎?”
衛成啞然失笑,打趣說:“你這不是歪理?”
薑蜜還很固執:“歪理也是理,不然你指出來,我哪句說得不對?”
衛成心想自己在家的時間還是太少,成親之後都沒怎麼同蜜娘獨處,還不夠了解她。
原來她也有這一麵。
不像表麵看來那麼綿軟的……倔強的一麵。
卻讓人愛不釋手。
她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鄉下無知婦人,這番話的確將衛成說動了。衛成本來就是有學識但苦於無處施展,哪怕沒表現出來,他心裡一直擔心今年又是不幸的延續。和薑蜜說了幾句,心裡的包袱竟然卸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