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才還能領錢?每年四兩?”
王姓學子耐著性子重複一遍,說隻有廩生可以,普通秀才不行。“衛兄真是時來運轉,他當上廩生,來年還能碰碰運氣,興許能進府學。”
話帶到了,他沒立刻走人,準備見衛成一麵,同他說兩句話。吳氏就一腳重一腳輕飄飄然帶客人回家,剛才幫著指路的村人已經傳播一手消息去了,衛平那兒子也跑著回了家,急著把這事告訴他爺。
王姓學子在衛家院壩上同衛成說話,衛成瞧著還是謙虛,心裡卻壓不住的喜意。他這年紀能中秀才已經很值得高興,被點為一等實乃意外之喜。薑蜜站在門內看了一眼,看他們還在說,就送了碗熱茶過去,請客人吃。
她隻露了這一麵,讓王姓學子又羨慕衛成幾分。
難怪他成親以後每回旬休都歸心似箭,原來家有嬌妻。
正說著話,聽熱鬨的來了。
來得最快是聽到動靜的衛大郎和衛二郎一家,然後就是衛成他大叔公,還有三五個村人。
明明聽說衛成中了,有人還不敢信,催問是真的嗎?中秀才了?
王姓學子又重複一遍,還告訴他們,按說中了秀才衙門不會特地過來報喜,但他是一等,廩膳生員,月初領米年初領錢的,等等衙門沒準會來人。
這種話,不管聽多少遍,吳氏都能笑出聲來。
衛父難得把腰板挺那麼直,這是他一輩子最風光得意的時候。
三郎果真沒辜負他的期望。
中了!中秀才了!
以後去官學讀書,非但不用置辦文房四寶,衙門還給補貼米銀,家裡日子就要好過了。
衛家人高興極了,吳氏說要去割肉,留衛成這同窗吃飯。王姓學子擺手推了,說他不如衛兄好文采,也險險考上了,急著回家去呢。
人這麼說,衛家就沒強留,衛成走了一趟送他出村,吳氏還是回屋去拿了錢,這就要上屠戶家,去之前讓堂侄子再跑一趟回去傳個話,說午飯在這頭吃。
衛成他大叔公點了點頭,讓孫子去。那小子都跑出去了,他想起來又把人叫住:“你告訴你爹,來的時候抬上桌子,長凳也拿上,還有碗筷。反正這邊沒多的,空手來就等著喝風。”
“知道了爺。”
彆說桌子凳子,隻要能吃口肉,抬啥不行?
一向摳門的吳氏終於大方了一回,她揣著錢串子出去的時候還在想,今兒狠心割他兩斤肉,吃個痛快。本來計劃是兩斤,結果屠戶聽說了衛成的事,又白送了一些,說什麼以後發達了彆忘了鄉親。吳氏哪怕花了錢回去這一路還在樂嗬,等她提著肉回家,發現院壩上桌子已經擺上了,大伯家兒孫陸續過來,也不是空手來的,有的在分花生瓜子,還有提著白菜蘿卜,堂嫂直接拉了隻大肥雞來。
吳氏嘴都笑咧了,問她客氣啥?讓把雞帶回去。
“不就是隻雞!你們三郎掙了這麼大的臉,殺隻雞咋的?弟妹你收拾肉去,雞我來殺,咱們抓緊點張羅一桌出來。”
她堂嫂又想起來,問有酒嗎?這種日子爺們不喝兩杯?
吳氏真忘了安排,薑蜜聽見應了一聲,說爹讓大哥打酒去了。
村上沒有賣酒的,衛大郎還跑了趟鎮裡,不光打了酒,又稱了許多瓜子花生糖,都在背簍裡放穩當了他又風風火火趕了回來。
回來的時候飯菜快要弄好了,衛大郎把買來的東西卸下,聽老娘安排將瓜子花生分給晚輩。分好想喝口水歇會兒,就被他婆娘陳氏拉到一旁。
“你去打酒,爹給錢沒有?”
衛大郎皺眉:“問這乾啥?”
“你就說給沒給!”
“我是大哥,家裡這麼大的喜事,我幫著打個酒還要伸手拿錢?我成什麼了?”
他這麼說,陳氏就變了臉,還沒立刻發作,又問:“那錢從哪兒來?”
“我回家拿的。”
陳氏聲音陡然拔高:“好哇,衛大郎你……”
“你閉嘴,要鬨也等回去再鬨,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
陳氏也想起有彆人在,又一想今天這種日子,她要是鬨出笑話回頭鐵定挨收拾,想到婆婆刻薄起來的樣子,大郎媳婦暫且忍了下來,準備回頭想法子把這個錢拿回來。
就因為這,哪怕這中午衛家席麵上菜色極為豐盛,她也高興不起來。
嗅著飄過來的酒香,聽他們互相勸著你一杯我一杯,大郎媳婦心如刀割,疼啊,真疼。
那是她存的錢,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