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陳氏和衛大郎果真關上門吵了嘴,陳氏覺得既然後頭還要擺酒,這頓不用請,請了是白糟蹋錢。衛大郎說她鑽進錢眼子裡了,就白天那狀況,大叔公站那兒,不留人吃飯直接讓人回去像話?
“自家幾個人吃得了多少?再說肉是娘去割的,雞鴨是堂兄弟送的……”
“那酒呢?酒不是你打的?你還背了個背簍去,打了幾斤?”
衛大郎說背簍帶去不是為了裝酒,是裝花生裝糖塊去的,這些個東西重是不重,很占地方不方便拿。
……
……
“你說什麼?????”
“花生和糖都是你買的?你到底拿了我多少錢???”
陳氏剛才真忘了,這才想起來去翻錢罐,翻出來一看,心又涼了半截,她往床沿邊一坐就抹起眼淚。本來衛大郎已經很不耐煩,看婆娘哭了,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去,他跟著坐下,抱著頭不知當說什麼。
陳氏邊哭邊數落,衛大郎一忍再忍,實在沒忍住回她:“三郎中了秀才,還說是一等秀才,這麼大喜事我做大哥的能沒點表示?光吃不出力像話嗎?就白天那狀況,三郎脫不開身,爹要陪大叔公,娘割肉去了,弟妹在灶屋裡張羅飯食……家裡沒酒不得我去打?”
“衛二郎就不是爹的兒子?你不會推給他?讓他去跑腿你做大哥的在家裡招呼客人不行?”
衛大郎搖頭:“說來說去你還是摳那幾個錢。”
“是!我就是摳門!我摳門有什麼不對?攢幾個錢容易?你這麼慷慨大方就不知道等我們毛蛋到歲數該送去開蒙的時候咱要是缺錢爹娘會不會幫忙?沒錢的苦你還沒吃夠?手裡沒錢做什麼不求人?”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衛大郎總沒法太過責怪他婆娘。
陳氏縱有百般不好,心裡想的是他和毛蛋,摳摳搜搜也是為了這個家。
怪她嗎?
也不能全怪她。
還是窮鬨的,人窮誌短。
衛大郎心裡那點火苗苗讓陳氏幾句話給澆熄了,他退了一步,說:“這回就不說了,以後有什麼事我先同你商量成不?……你也彆把錢攥那麼緊,錢是死的,人是活的,為這種小事傷了兄弟情分不值。”
就算再怎麼痛心那錢用都用了,也回不來,加上男人服軟給她低了頭,陳氏心裡稍稍好受一點:“你說的,以後什麼事都跟我商量,我點頭你才能答應。”
“不說了,我早困了,睡吧。”衛大郎準備脫衣服上床,不放心又提醒了一聲,說這事已經過去,趕明到爹娘跟前彆垮著個臉。
“還用你說?你都傻大方花了這錢,我不得在娘跟前賣個好?不然豈不是白糟蹋了?”
陳氏合計半宿,結果人算不如天算,她還沒尋著機會表功,吳氏先一步找上大兒子,給他安排了個任務。
事情還得從衛成中秀才的消息傳來當晚說起。
這晚不太平,不光衛大郎夫妻吵了一通,薑蜜也有情況,她沒跟人吵,她做夢了。
三更天,薑蜜從夢中驚醒,冷汗涔涔。她已經儘量克製,還是將身畔男人鬨醒了,衛成摸黑朝她那邊看去,壓低聲音問怎麼了?
薑蜜搭他身上的手都在抖,說沒什麼接著睡吧。
她聲音很弱氣,還帶著不安,不像沒事。衛成想了想,翻身下床,披上襖子將油燈點亮,他回頭再看薑蜜,臉色果然慘白。
衛成回到床上,攬她入懷問她是不是做噩夢了?
薑蜜點點頭。
“夢見我?”
薑蜜猶豫了下,又點點頭。
“我怎麼了?”
薑蜜將整張臉埋進衛成胸膛,甕聲說:“先睡吧,天亮再講,彆鬨得一整夜睡不好明兒個瞌睡連天。再說這事不是一兩句話就說得清楚。”
薑蜜心知隻要她開始講後麵就沒法睡,想忍到天亮,結果後頭這兩個時辰還是沒睡好。
她心裡揣著事。
衛成也沒好到哪兒去,不停在猜測這回又要怎麼倒黴。本來覺得都考上秀才黴運也該去了,敢情還沒完。漫長的一夜好不容易過去,雞叫了一聲,西屋這對夫妻就起床了。薑蜜去灶屋煮了個粥,粥上桌,她猶豫再三才起了個頭,對吳氏說:“娘我昨晚做了個不太好的夢。”
吳氏還沉浸在成為秀才娘的快樂之中,聽到這話,差點把粥碗扔了。
“你說你昨晚做夢了?不太好?”
薑蜜遲疑片刻,換了個更準確的說法:“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