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村這一帶夏天時有暴雨,先前還是大太陽天突然烏雲密布電閃雷鳴也不是沒見過,早年還有雷打在茅草房上把房子燒起來的,衛父親眼見過那場麵,也因為印象過於深刻,後來從牙縫裡擠也擠出錢來蓋了瓦房。
聽過三媳婦的描述,衛父就在琢磨暴雨天能招來什麼災?啥動靜有那麼大?大到好像天崩了?
雷公劈到他家?
想想又不太像,三媳婦說那時候雨勢已經轉小,一般來說雷早就停了。
“他爹你說是不是垮山?先前乾了一個多月,要不是我們水擔得勤地都開裂了,那山上沒人擔水去澆,山上開了口子,讓暴雨一衝不就垮下來了?”
說是說得通,“可要真是垮山,跟咱有什麼相乾?咱家又不住山腳。”
吳氏想想也是,三媳婦說她每回夢到的都是可能拖累她的不好的事情,要是垮山就不大能說得通。這村子雖然叫後山村,衛家距離山腳有段距離,不管怎麼垮都牽連不上。
“我在想是不是地龍翻身?”要真是,說聽見一聲巨響好像天崩就說得通了。
話是衛父說的,吳氏聽著一哆嗦。
她先前也想到這種可能,沒敢說出來,要是地龍妨礙就大了。
雖然說鄉下地方人容易逃出,聽到動靜再跑都來得及,出來壩上就安全了。可田地呢?地裡莊稼包括房子能保得住?往常遇上天災朝廷是會救濟,就算這樣也還是虧,朝廷能給每戶補貼三五兩銀子就算多的,可房子要真塌了,花三五兩蓋不起來。
“……那咋辦?要是地龍翻身,就算咱們提前知道又做得了什麼?”
“家裡的豬油罐子泡菜壇子雞蛋缸子還有那摞碗你想法子安置好,或者搬到靠近門口的地方,到時候有動靜我立刻給它挪出來。要真是地龍,到那時你負責趕豬讓三媳婦趕雞。”
“其他東西呢?被褥衣裳這些。”
“那些禁得住壓,被埋了也能挖出來。”
“就不能提前搬出來嗎?”上好的東西給埋了還是心疼。
吳氏苦著個臉,衛父在勸她,說還不一定是地龍翻身,就算真是,到那時外頭下著瓢潑大雨能把東西往哪兒搬?有個準備到時候能把雞啊豬的趕出來,把那些容易碎的護住就阿彌陀佛,不要貪心。
想想也是,假如真是那種天災,家家戶戶都倒黴,偏他們把東西全弄出來了,這交代不過去的。
蜜娘做夢這個事斷斷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知道了隻有麻煩,沒有好處。
“要不要給大郎和二郎打個招呼?”
“你就說這兩天眼皮直跳,讓他們仔細點,彆說太多。”
……
後來吳氏背著背簍出門,正好撞見兩個兒子站一起說話,說的就是這鬼天氣。吳氏停下來跟他們聊了幾句,提到她這兩天眼皮跳得厲害,心裡也不踏實。
衛大郎問她哪邊眼皮跳?
“兩邊都跳。”
那是既要破財又要招災?
“你們兄弟最近幾天注意點,彆磕著碰著,都是當爹的人莫讓我替你們擔心。”
衛家兄弟趕緊應下,問:“三郎是不是要回來了?我們兩個有點磕碰還沒啥,隻怕三郎回來路上出點事。”
吳氏狠狠凶了衛大郎一眼:“你還是做大哥的,怎麼說話?”
衛大郎覺察自己失言,抬手在嘴巴子上打了一下:“我胡說八道,三郎福氣大,出不了事,娘彆擔心。……娘我地裡還有活,我忙去了。”
衛大郎先一步走,衛二郎後麵跟上,兩兄弟都走遠了吳氏的臉色也沒好多少。
她最最最擔心就是這個。
家裡人多,遇上事還能互相照應,就怕三郎回來路上出點狀況,他心腸一貫好,彆人出事他能幫也會幫……這性子,當娘的咋能不擔心呢?
這麼又過了一天,外頭從乾熱轉為悶熱,村中老人都說要下雨了,催著年輕小夥子把曬出去的東西收回來。收回來沒過半天,頭頂陰雲密布,沉下來的烏雲仿佛要把天壓塌了,雲層中隱隱能看見電光。還在外頭乾活的都趕著往回跑,沒進家門,豆大的雨滴就落下來,起初還是大顆大顆往地上砸,很快就連成串了。
瓢潑大雨伴隨著電閃雷鳴,村裡很多孩子嚇得哇哇哭,哄都哄不過來,彆說孩子,看著外頭照亮天幕的雷電就連大人心裡也不踏實。
按說一個多月沒見著雨水,這會兒下雨了村人應該歡喜,要是往常還有人不管不顧往雨幕裡衝。
沒有,今兒個全都沒有,沒人敢往外跑,他們甚至不敢往屋簷下站,站出去就感覺雷要砸在自己頭上,要沒命了。
雷打了得有大半個時辰,這場雨下了很久,連著一夜不停,第二個白天才慢慢變小。村裡其他人家鬆了口氣,雨來之前他們盼著,真來了又怕它下太久,這麼大的雨下個一天一夜就有麻煩,水排不出,低窪地勢的房子可能要淹了。
彆人鬆了口氣,衛家老屋這邊卻繃緊了弦,昨個兒一夜他們都沒睡好,三人做了一切準備,等著看那聲巨響到底是什麼。天老爺沒忽悠人,午時初刻,薑蜜和婆婆說了一聲準備進灶屋簡單弄點什麼吃,就這時候,忽然聽見一聲響。她都打算按照說好的去搶救母雞,卻發覺地麵好像沒在晃悠。
薑蜜從灶屋裡出來,就看見屋簷底下同樣疑惑的公婆二人。
“好像不是地龍翻身……”
“不是,肯定不是。”
“那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