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父順手拿了蓑衣,披著到院壩上,朝著幾個方向望了望。
“老頭子你看到啥了?知道是哪方的動靜?”
衛父搖頭。
這時候,衛大郎和衛二郎也出屋來:“爹,娘,你們聽到沒有?剛是咋了?”
“我一把歲數了耳朵能比你們靈光?你們兄弟穿上蓑衣出去看看,那麼大聲響肯定出事了。”
冒雨出去的不光是衛家兄弟,他們光著腳丫子走在田埂上就撞見不少抱著同樣目的出來的鄉親。有人耳力勁兒好,說聲響是從南方傳來的。
“南邊?南邊是山啊!垮山了嗎?”
“垮沒垮你不會用眼睛看?”
“我們北坡反正沒垮,是南坡出事了?????”
“繞過去看看……”
這一去又是半個時辰,等他們搞明白狀況回來家裡飯都做好了。飯是薑蜜做的,吳氏趁這空檔把錢藏了回去,又把碗筷這些放回原處,忙完稀飯上桌。心裡記掛這事,三人胃口都不是太好,勉強填飽肚子,碗還沒收衛大郎兄弟回來了,他倆趕回來的,到院壩下就在喊爹。
衛父邁過門檻出去,問他們弄清楚是咋回事了?
“弄清楚了。”
“還吞吞吐吐的乾啥?你倒是說。”
“可能雨下得太大,把南坡給衝垮了,垮了好大一片。”
吳氏還在納悶,南坡是前山那邊,那邊垮了關他們啥事?還特地托個夢來。正納悶著旁邊三媳婦蹭一下站起來衝了出去。
“是不是我娘家……?”
看弟媳婦臉色發白,衛大郎不敢再磕巴,趕緊把他知道的說出來。畢竟是大白天裡出的事,沒怎麼傷到人,但那一片好幾家人的房子都被埋了,不說家裡的東西,連牲畜都沒救得出來。“我們過去的時候那幾家婆娘都要哭暈了,他們村裡在商量看能不能把衝下來的泥土石塊挖開,把值錢的東西救出來,像雞啊豬啊就算死了還能吃口肉……說是這麼說,才剛出事,村裡人覺得不踏實,都站得遠遠的沒敢上前……”
薑蜜鬆了口氣,問:“我爹他們都沒事嗎?”
“人沒事,垮山之前他們端著盆子出去撿魚了,出事那會兒都沒在家。”
吳氏終於想起來了,薑家的房子是靠山起的,不止他們,那一排有好幾戶人。山一垮,他們損失可大了。吳氏看向男人問現在咋辦?畢竟是親家,那頭出了事總得要去幫幫忙。
衛父琢磨了會兒,說:“雨還沒停,路也不好走,你和三郎媳婦在家待著,我帶老大老二過去看看。”
父子三人說走就走,他們出門那會兒午時沒過,回來都該宵夜了。衛父邊喝稀飯邊說:“垮那一片太大,忙了一下午沒挖個什麼名堂,跟著天要黑我就回來了,我還順便去田裡看了看,還好,沒大問題。”
吳氏問他明天還去不去幫忙?
“老婆子你裝點糧食,明兒一早我給親家公送去,儘點心意。我們地裡也還有活,就不去那邊幫忙了。”
等公公說完,薑蜜才問起她爹的情況。
反正就那麼回事,他好手好腳沒受什麼傷,就是發愁。
村裡把災情報去鎮上衙門了,衙門管不管準備怎麼管還不知道。那幾戶人房子被泥漿衝垮,家畜財物糧食全在底下壓著,眼下隻能暫時投奔親戚,等衙門來人看怎麼安排。
薑父還好,他是家中老二,上頭有個大哥。他大哥家啥事沒有,正好能接濟他。
哪怕都說人沒事就好,房子沒了還能再建,錢桂花還是想不開,她在薑大娃家一夜沒睡好,早晨起來隨便吃了兩口又要去山腳下挖泥巴,還讓大伯子一家全都抄上家夥去給她幫忙。
“我們田坎也被衝出一個缺口,得去補上。”
“田坎啥時候不能補?我這頭才是十萬火急。”
薑大伯他們覺得這還是要衙門派人手來,這麼一場暴雨之後誰家沒事?哪能從早到晚去山腳下挖泥巴?至於說埋了那些東西,啥時候挖出來不都一樣?銀子和銅錢又不會壞,至於說壇子缸子這些,現在挖出來也沒個好的。說到底那頭急也沒用,還是等等。
為這個事,錢桂花要跟人吵起來,這時薑蜜拿著糧食來了。
薑大伯一家挺高興的,雖說送來的都是粗糧,估摸二三十斤重,那也好啊。薑蜜不給送這些,老二一家就得靠著他們吃,得了這二十多斤糧食他們至少能少貼一點。大伯娘還說薑蜜孝心好,她嫁出去了心裡還是想著娘家人的。錢桂花之前一門心思想著她被埋了那些東西,壓根沒記起薑蜜這號人,現在她記起來了。哪怕繼女聽說娘家出事立刻送糧食過來她也並不感動,不要說感動,她心裡恨毒了。
說她克兄弟一點兒沒錯!
這繼女就是個掃把星!
最氣人的是這掃把星還很不好對付。年前請半仙做法,當時就沒降得住她。錢桂花感覺自己被騙了年後又去找了算命那個,問他咋回事?錢花了,法事做了,結果人屁事沒有,日子過得還挺美的。
半仙就說他們小看了薑蜜,她命還不好破,這樣還得再做一回法事,要加錢。
前次出那筆錢就讓錢桂花把心都痛木了,結果竟然沒辦成事,這回還要更多,她差點氣瘋。
說到這半仙,其實是個廣撒網的騙子,類似這種話他不止和一個人說過,在彆人身上沒“應驗”,都沒了後續。隻有錢桂花信真了,覺得他就是有大本事的,他說的句句都對,這樣哪怕再舍不得,她還是加了錢。
大概就是開春那段時間,半仙又給補了一場法事,之後錢桂花一直在等薑蜜倒黴,還沒等來,天降暴雨南坡垮山她家被埋啥都沒了。
回想起以上種種,又看著薑大嫂拉著薑蜜的手跟她親親熱熱說話,錢桂花一口氣提不上來,腦子裡嗡的一下,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