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熬到天明,吃過餃子才回房去睡。吳氏一覺睡到半下午, 醒來收拾好剛出屋, 就發現兒子、媳婦兒包括胖孫子在院裡排排蹲。昨夜又下了雪, 老頭子困極睡覺去了還沒顧得上掃,正好方便三郎他們, 他掰了截乾樹枝,蹲在院裡教媳婦兒寫字。
吳氏出來的時候看見兒子寫一筆, 媳婦兒和胖孫子也歪歪扭扭跟一筆, 看他們跟上來兒子又繼續寫下一筆……他們仨一個教兩個學, 彆提多認真了。
哪怕寫在雪地上,衛成的字還是漂亮得很, 挨著旁邊兩個就傻大粗歪七扭八,一眼看去都不敢相信他們寫的是同樣的東西,吳氏一個沒忍住,撲哧笑出聲來。蹲著的三人同時扭頭,兩個大的還穩當, 硯台他本就胖乎, 冬天又穿得厚,蹲下之後要起來都困難, 這麼一回頭, 重心不穩啪嘰摔了個屁股蹲兒。
薑蜜聽見身旁一聲悶響, 低頭一看, 哦, 兒子摔了。
她放下手裡的枯枝伸手將硯台拽起來, 拍拍他身上的雪:“不學了,我們不學了。先背三百千,背熟再學字。”說著她還瞪了男人一眼,“都還不會走就讓我們跑,哪有你這麼教的?”
隻當過學生沒做過夫子的某人抬頭望天。
直接教寫名字好像是難了點。
衛成、衛彥、薑蜜。
仨名兒都複雜,尤其那個衛(衛),結構複雜到讓胖崽兒看見直搖頭,不不不!突然不想跟阿爹和阿爺姓了!
吳氏跟過來,摸摸孫子的胖臉,冷冰冰的!她跟著也是一陣凶:“你兒子才多大?有一歲多就學寫字的嗎?都不會走你就要教他跑也不怕步子太大扯開褲/襠!這麼冷的天還蹲外頭,趕緊的進屋去暖和暖和,彆凍壞了!”
薑蜜牽著胖娃準備回屋,想起來問:“娘餓了吧?灶上吃的不少,您愛吃啥蒸熱就成……要不您陪著硯台我去弄?”
吳氏說她自己來。看婆婆往灶屋去了,薑蜜才把硯台牽回屋,給他把手腳暖過來。都回屋了,硯台還在懷疑人生,他滿含期待的抬起頭,“娘……”
薑蜜揉揉他胖臉問咋的了?
“我不是叫硯台嗎?”
“是啊。”
“為什麼要寫衛呢?”
薑蜜忍著笑告訴他,硯台是小名,衛彥才是大名。
“那我不想要大名了。”他包子臉差點皺出褶兒,可憐巴巴說大名難寫。
衛成就在旁邊,聽著斜了他一眼,說:“你以為硯台就很好寫?”
硯台聽完更委屈,問他娘名字誰取的?過分!
“你爹取的。”
“爹壞!”
薑蜜笑到肚子疼,她伸手輕輕拍了衛成一下,哄硯台說:“爹壞,娘幫你打他了。”
硯台想換個名字的訴求最終也沒通過,好在他的學字計劃延期了,薑蜜看著那麼複雜的字都頭大,彆說不滿兩歲的胖娃。商量之後,他們降低了未來一年的奮鬥目標,準備從三百千著手,先教他念,等哪天能拉通背下來再學字。胖娃並沒有特彆高興,他又不傻,知道這意思是現在不用學以後還是要學……
看他不滿兩歲就愁上了,薑蜜都沒好意思說你還在娘胎裡的時候你奶就準備好要讓你考狀元。
過個年,衛成在家待了五日,薑蜜有問他上峰那邊不用去拜訪一下?原先在老家過年都要去大叔公家走動的。衛成說年三十他就問候過翰林院同僚以及頭頂的學士大人,不必再去。再說,難得休息幾日,大人們估摸忙著同三親六戚同階好友聯絡感情,沒精力招待下級。
聽他這麼說,薑蜜才放下心裡一樁事。
年初六,衛成就回衙門去了,薑蜜繼續教硯台念三字經,至於吳氏,她已經在盼開春,準備上鬨市打聽看有沒有賣雞崽的。如今住著四合院,方方正正圍起來很合適喂雞,吳氏想著多喂幾隻,三郎在翰林院待著就很費腦,還有硯台每天也要吃一個。
相比之下衛父就閒,他在鄉下做的大多就是力氣活,搬到京城來以後沒什麼力氣活安排給他,衛成說爹娘不年輕了,合該含飴弄孫享清福,衛父就是還沒習慣,過完年就想著開春就該把田地耕起來,耕熟了撒穀種育秧苗立夏插秧芒種收豆……想到這些他就恨不得下地去轉一圈,站起來往外一走,北風還呼呼吹著,天地間白茫茫的,一月間的京城依然挺冷,天還沒有回暖的意思。
衛父讓北風一吹,清醒了。
他現在已經搬離後山村,哪還有地?
這麼想著他又彎著腰回去屋裡,在暖烘烘的炕上坐下,種了一輩子的地突然說不種了,不習慣,真不習慣。
他跟吳氏抱怨,吳氏聽了總笑話他,說鄉下地頭誰都想搬進城裡享清福,你在京城住著有吃有喝還不自在?要是在老家這麼說人家不罵你皮癢?讓你舒服過日子你想回去種地,是不會享福嗎?
“你原先喂豬,現在還能喂雞,哪知道我閒著是啥滋味?”
“你端上茶盅出去跟人嘮嗑。”
“也不能天天嘮嗑啊。”
“原先農閒的時候你不是還會敲敲打打?咱家很多農具都是你自己做的,你找幾塊木頭回來敲著玩兒唄,給你孫子做點小玩意兒。”
薑蜜聽著公婆拌嘴,想了想說:“要不然養條狗?沒事牽著玩玩兒,又能看家護院。”
衛父琢磨了一下,說養條狗倒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