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彧請衛成借一步說話,吳婆子想到這是個壞胚, 老大不樂意, 又一想他特地找上門來害人是不是太蠢些, 估摸出不了事,就沒去攔, 由著老三跟他到一邊去。
前後也就一盞茶的時間,嚴彧上了轎, 由他府上奴才抬出胡同。吳婆子站門口瞅了一會兒, 注意到走出去之後姓嚴的還掀起轎簾回頭看了一眼, 他看的衛家院子,目光正巧和吳婆子對上, 吳婆子一個忍不住,呸了一聲。
“老三你說他找你乾啥?是不是使壞來的?”
“娘彆多想。”
“不是?你和他還有什麼交情不成?他閒著沒事特地跑咱家來跟你嘮嗑?”
吳婆子問的,家裡其他人也都朝他看來,衛成笑道:“真沒事,嚴家尋了個天高皇帝遠消息閉塞的地方給嚴彧謀了個職, 他跟著要去地方上做官, 臨走前想跟我說幾句話。”
吳婆子還是沒明白,彆說她, 硯台那表情也怪怪的, 正想吐槽說你又不是他媳婦兒, 他出遠門跟你道彆……話沒說出來, 薑蜜問道:“賠禮道歉來的?”
問出這話的時候薑蜜都感覺要真是這樣也太不要臉了。
那當時沒見他有任何表示, 過去多久了現在知道賠禮來。
更讓薑蜜驚訝的是, 衛成搖了搖頭,說不是。
吳婆子:……
竟然不是?!
嚴彧的確是憋不住想在出京之前見衛成一麵,他看起來好像從頭年的陰霾中走出來了,人比在翰林院的時候清瘦了一些,精神頭還行。過來說了什麼?
“多謝衛侍讀給我上了一課,讓我明白什麼叫人不可貌相。我眼瞎,沒看出你是皇上護的,落得這個下場也是活該。這幾個月裡我總在想皇上看上你什麼?如今瞧出些了。”
“現在滿京城的達官貴人都知道梅芳齋是皇上的議事處,而你,才不過區區從五品,卻是當今器重的謀臣。你等去梅芳齋走動之後當今動作頻頻,看看國丈落得這下場,你猜他會不會放過你?”
嚴彧說著還笑出來了,他說我等著看。
“衛成你走上這條路,要麼位極人臣,要麼下場淒涼,搞不好死了都沒有葬身之處。你能走到哪一步,我等著看。”
說是想跟衛成聊聊,實則都是他在說,等他說夠了說完了衛成才回了一句:“不送,一路走好。”
吳婆子總懷疑姓嚴的有目的,其實也沒什麼目的,就是從翰林院被趕出去之後心裡憋著口氣,他在京城待著也無益處,家裡在外頭給他謀了個官職,讓他到地方上去待著。頭年那個事鬨得再大也傳不到地方上去,在外頭待幾年沒準還有翻身的機會。嚴彧心術的確不正,也知道這是最好的出路,同意下來。就是臨走之前無論如何都想來一趟衛家院子,沒有什麼目的,就仿佛同衛成說這兩句之後,他心裡那口濁氣能出。
憋著那幾句話說出來之後,他的確痛快多了。
衛成也挺痛快,他可算把最近發生的幾件事串起來了。之前就感覺升官蹊蹺,送丫鬟也蹊蹺。聯係那個時機,背後那人呼之欲出,是國丈。
不敢說死,但十有八/九是,這點還是嚴彧親口說出來的。
嚴彧說京城裡的達官貴人都知道他是為皇上出謀劃策的,料想國丈吃了血虧之後不會放過他。沒錯就是這樣,能安排升官送人這一出的身份指定不低,身份高並且最近才在皇帝手裡吃過虧的沒彆人了。
退一步說,哪怕真有彆人恨他,隻要想到國丈一定會做點什麼,這些人也該按耐下來等國丈動手,是其他同僚安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想到這裡,衛成笑了一聲,他看向剛把被褥晾出來的金環。金環也察覺背後一道視線,她回頭發現是衛成,有些不好意思問:“老爺有什麼吩咐?”
“剛才登門那人你認得嗎?”
金環搖頭,接著又說:“聽老太太話裡的意思仿佛是老爺同屆的嚴狀元。”
“是他,他說看你有些眼熟。”
金環心裡一突:“興許在季府見過。”
“我也是這麼說,我說是前次升官之後季大人送來的,問他是在季府見過?他說好像不是。”
金環這會兒呼吸都是緊的,垂在身側的手也悄然握起來。衛成將這反應看在眼中,說:“我想著出門做客也不該盯著彆人家丫鬟猛看,他匆匆一瞥興許記錯了,你做事去吧。”
“是,老爺。”
哪怕衛成這麼說,金環還是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她知道這些狀元出身都不差,生怕嚴彧從前真見過她。看衛成好像沒放在心上,她都不確定這是真不在意還是裝出來的,是不是已經懷疑到她?後來做事的時候金環一直在心裡唾罵嚴彧,還說是狀元郎,人品差就算了,竟上趕著來壞人家事。
可憐嚴彧回去這一路打了不知道多少噴嚏。
他在門口的時候的確看到金環了,不就是個丫鬟,嚴彧沒把人放在心上,從頭到尾沒提到過,他被衛成利用了一道。
這個事情給了金環很大壓力,她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暴露了,就想把這消息傳回去。衛成也猜到她會有所動作,本來還沒考慮好該怎麼應對,這時候,又有人送了封信來,這封信給他提供了思路。
拿到這信衛成就回書房去看了,他沒像上次一樣進廳裡讀,自個兒看完挑燈熬到半夜,臨睡前將那封信夾在一冊書裡,那書被他摞在好幾本書的下麵。
當晚入睡之前,衛成同薑蜜嘀咕,說她可能又要做夢。
等到這會兒薑蜜已經有些困了,聽到這話猛然一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