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環後來怎麼樣,衛成不清楚, 隻是在宮裡走動的時候聽說國丈的情況不容樂觀, 好像意識都不太清醒, 太醫覺得哪怕仔細調養頂多也就三五年,請皇上有個心理準備。
聽說這事皇上啥感覺沒有, 皇後和她娘家急瘋了。
先前國丈病倒他們就感覺天塌了,一旦國丈咽氣, 闔府戴孝, 幾個兒子得丁憂三年。皇帝要是急需用人倒是可以奪情起複, 想也知道後族一定沒這個命,等丁憂期滿, 回來官職早給人頂了,隻能後補謀缺。
當官的就沒有不怕丁憂,更彆說如今這形勢對後族不容樂觀。
人呢,沒遇上事的時候往往能冷靜理智,遇上事少有不慌張的。後族那邊看著病情不見好轉, 就有人懷疑是太醫動了手腳。中風這個病, 說嚴重也嚴重,可要是保養得好能活好些年。這麼想著, 他們直接把問題推給太醫院, 覺得要麼是太醫不儘心, 要麼是皇帝不許太醫儘心。
心裡這麼猜測, 又沒有憑證, 他們不敢鬨, 隻得私下尋摸神醫。
權貴之家要打聽大夫還不容易?
陸續有些據說很有本事的邁了他家門檻,人多了,人品自然參差不齊,這裡麵有些是真有本事的大夫,也有人能耐不大,生得一張巧嘴,拿著偏方就來哄人。
沒真本事卻能炒出神醫的名頭,這些人套路能少?
國丈家裡那幾個兒子本來就沒有能獨當一麵的,給人這麼一忽悠,再不肯聽太醫安排,由著自己重金請來的“神醫”會診。幾個大夫想法都不一致,後族這邊又不懂治病救人的事情,由著他們你一手我一手。治了個把月,國丈連個清醒的時候都沒有了。
太醫院那邊有人看不下去了,尋著機會勸了一句,說民間偏方有些能用,有些非但治不了病還能要人命。又說給人治病最怕幾個大夫一起,你開一樣藥,我開一樣藥,你信誰就讓他做主,搞得這麼烏煙瘴氣每益處的。
就說中風,哪怕情況比較嚴重,要想保命,讓他拖兩三年也有辦法。
這麼瞎搞下去,兩三個月都夠嗆。治病救人不是開玩笑的事,遇上庸醫小病成大病大病成絕症。
在這節骨眼蹚渾水來勸的,醫德夠好了,不過好心還是給人當成驢肝肺。這麼說吧,哪怕國丈這幾個兒子意識到他們乾了蠢事,還是沒打消對太醫院的防備心。這事許多人看在眼裡,衛成也知道,他知道以後就明白一度權傾朝野的國丈爺命不長了,運氣好興許還有一兩年,繼續這樣甚至可能翻不過今年。
唏噓也有,又一想這是好事,國丈病情嚴重,那一家子都把心思放他身上,根本顧不得其他。衛成哪怕送回金環也還是存著警惕心,覺得那頭沒準會有動作,現在看是沒了。
整個三月衛成防備過去的,結果一路太平。
四月份,皇帝看準時機,趁後族自顧不暇繼續蠶食他們。最近半年從國丈那頭收回的權力讓皇帝心理踏實了一點,也因為見識到皇帝的雷霆手段,零散有一些人投誠,這其中就包括掌管著宗人府的顯親王。
顯親王是皇叔輩兒的,先皇的兄弟。他來投誠一是自己不年輕了,膝下幾個兒子都沒有成大器之相;二是看到當今的能耐,早年忍成孫子,現在卻扳倒了權傾朝野的國丈爺,再者皇帝還年輕呢。
顯親王在宗室那邊有人脈也有話語權,他一投誠,皇帝背負的壓力驟然減輕許多。
前麵一冬,衛成總感覺京城頭頂的天灰蒙蒙的,就跟朝堂上不明朗的局勢一樣。這半年時間,皇上收攏了許多權力,已經顯露出君王威嚴。原先沒太把年輕皇帝看在眼裡的大臣開始懼怕他,衛成的態度倒沒變過,他從一開始就對皇上存著敬畏之心,又將對方視為伯樂,知道皇上不甘於現狀,總在適當的時候提出建議。
皇帝越發倚重衛成,甚至覺得從五品侍讀學士配不上他,又覺得翰林院文氣過重,有心想給他換個方便施展拳腳的地方。
心裡想提拔他,暫時又想不到好去處,眼下瞧著也沒什麼合適的缺,皇帝暫時忍耐下來,告訴自己他前不久才升過半階,再看看好了,要是今年國丈挺不過去,他那幾個兒子都得丁憂,到那時就有缺了。
要是給國丈知道他好女婿在想什麼,沒準會氣到發病。
皇帝如今看他就跟看死的沒兩樣,已經想到他走之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