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很簡單,各朝各代士族都是特權階級,一直以來都免稅,掛田的事和他們全無相乾,既然觸及不到士族利益,要解決起來就簡單一半。
任何大的改革都需要很長時間的醞釀,不可能說地方上出了事現在立刻就改地稅。
要解決這次的問題極有可能是逼迫舉人將名下土地還給百姓。其實也簡單,朝廷隻需要下個告示,通知全國各地以後出現田地糾紛衙門隻認契書不認字據,執行時間可以立在一年後,過去掛了田的現在還能帶上人證物證去把田地要回來,現在不去索要,以後契書上落誰的名字地就是誰的。
舉人本身置辦的田地還是少數,掛他們頭上的才是絕大多數。
哪怕士族會置辦祭田學田,也不是說有錢就置地,他們更多的是讓家裡出了好幾服的窮親戚出麵去開鋪子,商鋪收入高,哪怕商稅不低,交完也有賺頭。
彆提貧寒出身的舉人老爺,屬於他們自己的地有上百畝都算多,隻要把掛在頭上的吐出去了,地稅自然收得上來。
現在是掛田引出來的問題,解決的肯定也是掛田這出,至於說還有沒有彆的問題,那都是以後的事,路得一步步走,哪有一步到位的?
如此想來,這次公告要下發不難,他說跟著會有大動靜是說各地要鬨起來了,不過鬨也是這樣,左右誰鬨誰倒黴。
衛成心裡這麼琢磨,倒是沒把話說得太明,吃過飯之後,他跟硯台打了聲招呼,說今兒個有事不帶他讀書了。說完匆匆進了書房,寫奏折去。
第二日,這本由右通政代寫的奏折就呈到了禦案上,皇帝看完開了眼界,這時候他還不清楚情況有多嚴重,他從戶部查了最近這些年的地稅,查完動了肝火。
冤情還沒解決,戶部尚書先倒了黴,皇帝要拿他問過失,問他情況已經如此嚴重,為什麼沒遞折子上來?
發落了一批失職官員之後,一眾大員緊急商議對策,說是商議對策,其實就是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願意搶先開口,生怕自個兒擔責。
皇帝讓他們給氣壞了,跟著又同幾位心腹談過,其中就包括衛成。
早幾年殿試的時候衛成就寫了篇說賦稅的文章,他當時比現在激進,不過有些想法還是不錯,尤其提早幾年就看到製度之下的深埋的隱患,眼光比許多人都要長遠。
這其實得益於貧寒出身,在鄉間那些年衛成見過的人事物多了,對這世道的了解比士族出身的官員要透徹。
他見過千方百計找舉人掛田的,皇上問起來,他就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說了。
“微臣以為要填補漏洞也不能一次觸犯幾批人的利益,前麵一些朝代留下過血的教訓,一次動作太大,可能付出不小的代價最後還是失敗告終,凡事得要一步步來。”
“現如今地稅征不上來,要解決這個問題隻需要逼迫舉人把地退給百姓,舉人免稅,不是舉人自然應該交稅。要達到這個目的正好拿這次的案子做文章,朝廷隻需要在各地張貼告示,告訴他們地契才是唯一的土地憑證,朝廷不承認字據,再給一定時間把掛在舉人名下的土地索要回來,假如說不去索要,默認自願將土地贈與舉人。”
“他們占慣了便宜,朝廷突然讓他們把到嘴的肥肉吐出來,這些人肯定心有不甘。張貼出去的告示上應該重點強調逃稅等於逃役,是犯法的。朝廷法外開恩,從前的既往不咎,以後還有這樣的情況將不再容情。”
“如果朝廷不管掛田的事,那一族隻需要出一個舉人,親眷將田地掛他名下即可,不需要再刻苦讀書。朝廷不允許百姓掛田,百姓想要免稅,就得自個兒考出個功名,這樣拚命讀書的沒準更多。”
“微臣就是貧農出身,有地,好生耕種,不需要逃稅能過日子。地稅經數代改革已經很薄,沒有不逃就過不了這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