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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夫命 南島櫻桃 11847 字 9個月前

過年前後衛成都在適應他的新身份,先要同新上任的通政使辦個交接,辦好之後他同上任漕帥見了幾麵。那位大人姓汪,他起先把工作要點簡單同衛成說了說,把底下幾個官員包括理漕參政巡漕禦史等等介紹了一遍,和衛成說了他們的職務劃分。

這不夠,衛成請他把全年的基本工作流程講一遍。汪大人吃著茶細細說了,衛成才明白,說是年初南下年末押運漕糧上京,其實作為漕帥他主要負責統禦下屬安排調度,需要親自操辦的事情不是太多。

比如去各省收糧就有專人負責,總督一年半數時間駐在淮安,隻是到年底要親自走一趟回京給皇上做個工作報告。

還有漕運上下轄兵力的問題。

他們下屬標營裡就是三千精兵,能借調使用的另有兩萬,大運河上出現任何問題,漕帥一聲令下能出動兩萬多人。彆說不成氣候的水匪,哪怕漕幫都得規規矩矩送來孝敬,孝敬不好惹怒了漕運總督隨便安個名招招手就能圍剿了你。

地方上的幫派能調上千人都是一方巨無霸,可區區千人憑什麼同漕帥抗衡?

汪大人跟他交了個底,說自問是清官,在漕河上哪怕沒立大功,也沒犯過什麼過錯。就光是三節兩壽冰炭孝敬一年最少二十萬兩,朝廷發的養廉銀比起大運河上的孝敬是毛毛雨,假如說貪官到這位置上,一年隨便都能撈上百萬。

“這幾年我雖然不常在京城,衛老弟的名聲我聽過,都知道你是清到底的清官,我也勸你一句,聽不聽看你自己。哪怕不去貪,該收的孝敬你得收下,你不收在大運河上玩不轉,像商船要去拜碼頭,漕帥上任漕幫肯定到賀。你若是將人拒之門外,他們心中惶惶,少不了要出昏招下黑手。雖然說漕運總督權力大,也難說不會給人鑽空子。”

衛成心裡有些想法,沒說,又問:“漕幫我聽說過,不太了解。”

“就是霸占各大碼頭的幫派,商船要想太太平平的,路過就得去拜碼頭,孝敬少了有人生事,扣你的貨,傷你的人,讓你生意做不成。這些人講究個義氣,隻要孝敬到了位,出門掛上他們的旗,誰要動你都得掂量掂量,在大運河上有任何麻煩他也有門路給你解決。像這樣的幫派,江淮那片有不少。”

“朝廷怎麼管理他們?定沒定下規矩?”

汪大人看了衛成有一會兒,才說:“就難辦在這裡,本朝能推翻前朝暴/政,這些江湖幫派是出了力的。也因此,朝廷對他們的態度比較複雜。”

說直白一點,哪怕知道漕幫的存在有害,前幾任皇帝都沒乾得出卸磨殺驢的事情。反正隻要不太過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都沒想大動乾戈。

也因為上麵的沒有要清繳的意思,漕運總督就收著他們孝敬,頂多提醒他們少生是非。

曆任漕帥大多是一個想法,凡事不求立功隻求無過。

一任三年就是給他們發財來的,沒有誰是認真想治理漕河,就想著平平順順過去,拿幾十上百萬兩銀子回京城待著,去淮安就是發財去的。

衛成麵對汪大人一個字沒多說,他心裡明顯不認同前麵幾位大人的選擇,把該了解的了解清楚了,他跟著又進了宮,同皇上密談一整天。

先要了個態度,皇帝答應他凡事可以先斬後奏,隻要發覺漕幫危害極大,他可以做主調兵圍剿。漕帥直接統轄那三千兵力裝備該換得換,還有就是他對現如今的下屬不滿意,左右逢源的不要,嘴上答應實際辦不好事的也不要,要幾個行動力強的,手腕不硬怎麼治理漕河?

讓朝廷放低身段去同江湖幫派談判,請他們不要亂來?不是笑話?

衛成的意思是,漕幫要是能配合管製,同意照朝廷的章程辦事,那暫時還能留他們。要不配合,那就沒什麼好說的,挨個清剿。

“愛卿的意思便是朕的意思,往後三年漕河上由你做主,隻提醒你一句,出京以後凡事當心。汪舜說那些可以聽聽,自古就有先禮後兵的說法,你去淮安上了任,那些幫派來送孝敬你先收,收了才能和和氣氣坐下來談,你不收,談判都很難展開。”

做皇帝的勸臣子收禮,這可真是稀罕事。

乾元帝說的時候也糾結,他又覺得自己要是不說,衛成剛到南邊就能和地方勢力對立起來。

聽他說完,衛成想了想:“這樣也好,先穩住多數,再一個個收拾他們……就是不知道臣收回來的孝敬要怎麼安排?”

皇上看著他的臉上寫滿了一言難儘:“給你的孝敬,你問朕如何安排??”

“畢竟數額巨大。”

“把漕河治理好了那就是給你的獎賞,你收著。”那點錢說少是不少,要說多,也一點兒不多,反正對皇帝來說毛毛雨而已。

皇上給他心腹秘密弄了好幾道保命符,知道衛成要生事,怎麼調兵都給他安排好了。衛成也合計得差不多,他知道淮安離京城更遠,準備途中先回去一趟,見過家裡人再直奔漕運衙門。

回府這一路他都在想,要漕幫配合朝廷整改規規矩矩行事幾乎沒可能,誰會甘願放棄到嘴邊的肥肉?這事最後還是要落到動武上,他後麵三年少不了事,回頭又要嚇著蜜娘。

蜜娘現在還不知道那麼多,她沒弄明白漕運總督是個什麼官,聽男人說每年要南下收糧運回京城,就以為他隻是個走水路給朝廷運糧的……

事實上負責收糧運糧都有專人,年末上京漕帥是要一起,平時做的卻不是這些事情。

但也不必告訴她這麼多,說多了本來沒事都要嚇出毛病。

薑蜜現在可高興了,想著跟船走能多帶點東西,最近都在收拾行李。自家幾個人需要用到的東西是一方麵,還有就是給老家那頭帶回去的禮。又聽婆婆吳氏交代了一大堆,讓她回去彆忘了這啊那。

主要就是拜老墳走親戚,還有是讓她敲打一下大房二房的,虎娃的親事也催一催。

“我想著是不是順便置辦百十畝的學田祭田?每年祭祀祖宗的開銷從田裡出,老家那邊有能讀的後生晚輩也可以拿地裡產出來獎勵他。”這事兒是薑蜜提的,她接觸的大戶人家太太多,學田祭田哪家都有,自家倒是還沒正經置辦。

吳氏想著買田容易,給誰管著?怎麼耕種?

“這個由相公同大叔公合計便是,要真置辦上了,學田祭田總歸得由長房管著,長子長孫往下傳唄。”

吳氏點點頭,說:“要做這個你讓毛蛋也拿筆錢出來,他寫老三的故事,靠老三發財,老三不稀罕跟他算賬,他總得給老衛家子孫後代出點力。”

薑蜜應承下來,心想搞不好回去還得在大哥家裡借住兩天,鄉下老屋空了這麼多年,肯定住不得人了。

衛家上下都很珍惜這個年,哪怕對兒子要求一貫高的衛成也沒催著兩個小的天天讀書,任由他們杵在夫人跟前。

事情都定下,沒有變動的餘地,衛彥每天還在舍不得。衛成說了他,說哪怕不是現在,以後他自個兒進了官場也會有外任的時候,到那時還是會跟家裡分開。

“您都說是以後,那還早呢……”

“先習慣。”

衛彥歎口氣:“我不想習慣,我從來沒跟娘分開這麼久。”

“當初你娘陪我趕科舉,兩三個月就丟下你了,你那時還沒這麼煩人。”

“兩三個月知道什麼?”

“是啊,你那時候都沒鬨過,現在十二三歲應該更成熟一些。”

每回撞見他們父子這樣說話,薑蜜都會安慰自己說算了,不教訓他了,要珍惜這最後的拌嘴機會,一離京再回來就是十個月後。

哪怕再怎麼珍惜,日子還是一天天過得飛快,照衛彥的說法,這是過去十幾年裡他感覺過得最快的一次。才從國子監回來歇了沒幾天,又要複課,爹娘也準備帶弟弟隨官船南下了。

從京城出發是一月中旬,先是乘馬車去港口,隨後登船起航。隨漕運總督南下的是整支船隊,包括下屬家眷兵卒護衛上千人,船上還裝載了路上食用的米糧蔬果煤炭之類。

衛煊從登船就很興奮,船行起來他更新鮮。一二月間還有些冷,船上風嗖嗖的,他縮著脖子往外看,盯著鴨綠的水麵都能看上半天,還吟詩呢。

薑蜜開始也覺得稀罕,慢慢就習慣了,她要不是在給男人拿披風,就是在給兒子遞銅湯壺,或者燒水給他們煮茶。

閒著的時候她也看看岸邊景色,或者小憩一會兒,精神好的時候會拿本書隨便翻翻。

走水路其實比陸路要快,也就十多天,船在濘州碼頭停下,聽說漕帥到了,濘州知府帶著家眷下屬到碼頭相迎。問大人準備停幾日?需要哪些補給?還說要是不趕時間他想請大人過府,以儘地主之誼。

濘州知府在奉承討好,他後麵那些家眷小心打量著衛大人及夫人,看清楚以後,心下駭然。

太年輕了。

衛大人瞧著絕沒有四十,就三十四五的模樣,身姿挺拔,俊逸非凡。他身側跟著位美婦,人更年輕,要不是衛成親口說那是自家夫人,誰敢信呢?衛夫人身邊又有個十歲小兒……或許還沒有十歲,他穿著身寶藍錦衣,麵容沉靜,瞧著有些少年老成。衛成也介紹過他,說是家中次子,單名一個煊。

一番寒暄之後,濘州知府明白了,衛大人是南下途中順便想回老家一趟。他是隔壁宿州人,宿州府鬆陽縣的,從濘州碼頭過去,乘馬車,趕一趕也要三五日。

也是因為計劃了這個行程,他們特地提前出京,怕的是耽誤正事,哪會在濘州停留?

既然總督大人不方便,濘州知府不敢強留,他立刻派人安排馬車,說讓官差開道,護送衛成。去的還不光是濘州當地的官差,漕運上也派了一隊護衛,將要帶回老家那些東西裝好之後,他們跟著就往鬆陽縣去了。

濘州知府派出快馬,給宿州那邊捎口信,讓官員們趕緊去候著,正二品大員誰都得罪不起,尤其這位還是禦前紅人,他在皇上心裡能排一二位,但凡他有一絲一毫的不滿意,就有人要倒黴。

在總督麵前,知府算個屁,至於底下縣令那些芝麻小官更彆說了。

這一路都有人小心伺候,哪怕晝夜兼程的趕路,鋪著厚實軟墊的馬車也不會使人覺得非常顛簸。如此滋味立刻就讓薑蜜想到當初趕科舉的時候,鄉試那回她顛簸得回了奶,後來上京是舒服一些,也不像現在這麼好滋味。

“沒想到小小一輛馬車也有這麼多學問,這比咱們京城用的還舒坦多了。”

衛成透過縫隙看著車窗外,聽她說話才回過頭:“怎麼了?”

“隻是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近鄉情怯?”

薑蜜點頭說有一些:“我爹怕是想不到我們已經在回鄉路上,不知他見了我是什麼反應?對了,船上的事相公你安排好了嗎?咱們一走十天半個月真沒問題?”

“我讓他們先走,他們說今年南下早,半個月等得起,底下這麼說我就交代了一下紀律。”

薑蜜輕笑了一聲,說:“那就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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