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遲來的殷勤
旁邊陸建昭見了,無奈地安慰她道:“也不一定的,我看這是正經一塊玉,這不是挺好的嗎?挽挽也就隨便說說,她也未必說得準,你從小跟著你爸看這個,這還能看錯了?”
蘇鴻燕卻是根本聽不進去。
她現在不想聽陸建昭說什麼“也不一定”“我看如何如何”“未必吧”“這不是挺好的”這種模棱兩可的話,都是他自己瞎猜了安慰自己的,他根本不懂,不像初挽,張嘴都是專業名詞,說得頭頭是道!
儘管她不願意承認,但她明白,初挽說得是對的,她被騙了!
她有些不服氣,想了想,咬牙:“不行,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這不是蒙我嗎?”
當即往回走,她去找那老爺子去。
陸建昭見此,無奈,隻好跟上,初挽也就跟著回去看熱鬨——她最喜歡看熱鬨了。
回去後,卻見老爺子正在那裡翹著二郎腿,砸吧著老煙袋子呢。
舒服地吐出一口氣,睜開一隻眼,斜斜地睨了眼蘇鴻燕:“怎麼回來了?”
蘇鴻燕不高興地說:“這不是坑人嗎,這是硝子,這不是玉!”
這話可是把老爺子給逗樂了,他看了眼旁邊的初挽,慢條斯理地道:“我也沒說這是玉吧?我隻說這是無事牌,王爺褲腰帶裡掖著的,清朝宮裡出來的,那是貨真價實的。可咱也沒說清朝皇宮裡出來的就一定是玉,玻璃造的那也是宮裡的,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蘇鴻燕一個怔楞,陸建昭也傻眼了。
人家確實沒說這是玉,人家隻說這是無事牌,說是皇宮裡出來的,可皇宮出來的未必是玉,人家提都沒提!
那老爺子笑看著這兩個人:“你是想擱我這兒撿漏還是怎麼著?自己不長眼,怪誰!你要是撿了漏還能回來給我找後賬?買錯了怪自己瞎了眼,找個沒人的牆根摳自己眼珠子去吧!彆在我這裡丟人現眼的!”
蘇鴻燕被說得簡直無言以對,臉紅耳赤。
但凡換了一個,估計要哭鬨一番,但她到底是跟著她爸見識過的,知道這行裡規矩,你自己不長眼怪誰,人家也沒特意騙她,人家隻是沒說明白,怪隻怪自己沒眼力!
半晌,她終於壓下心裡那口憋屈,咬牙道:“算了,就當打眼了!我認栽!”
那老爺子拿老煙袋子在旁邊石凳子上輕磕了下,白色煙灰飄落,他笑著說:“小姑娘,你這不能叫打眼,人家行家買東西買錯了,才叫打眼!你們這叫外行,這叫棒槌!什麼都不懂的棒槌,就敢幾十塊錢買東西,敗家子,有錢沒處花!”
所謂棒槌,就是不懂的外行。
蘇鴻燕聽著這話,簡直是目瞪口呆,羞愧難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老爺子說話夠狠的,得了便宜還得這麼狠狠地損她!
初挽從旁勸道:“蘇姐姐,就當買個教訓,也沒什麼,這硝子也是好東西,正經清宮裡出來的,長久來看,不虧,總能漲上去,反正你也不是缺了這四十塊就沒飯吃了,買了就買了。”
老爺子點頭:“瞧這小姑娘,彆看年紀小,可眼力好,說得也在理。你們兩個哪,道行淺著呢,沒事多看看,多見識,見識多了,估計就懂了!”
蘇鴻燕被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但還是有些不服氣,打量著這老爺子:“瞧你老說得這話,倒像是個行家呢,家底兒挺厚實的吧!”
老爺子嗬嗬一笑:“咱家裡的老玩意兒,海了去了,都家裡存著呢,我老頭兒也就出來把這些破爛先給清了。”
破爛?意思是賣給自己的是破爛?
蘇鴻燕被噎得一口氣上不來:“這口氣也太大了,你們家還有什麼?”
老爺子慢悠悠地砸了一口煙,吐出一個煙圈:“你要是想瞧瞧,回頭去我家看看就是了,你也能開開眼。”
蘇鴻燕咬牙,想給自己找補,盯著那老爺子道:“那敢情好,咱回頭過去開開眼,你再多,還能多過博物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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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的路上,蘇鴻燕依然憤憤不平:“怎麼也得看看,看看他口氣這麼大,能有什麼好東西,我就不信邪了,必須找補回來!”
陸建昭:“你家學淵源深厚,這次隻是大意了,也是這個老頭太狡猾,他就是故意出來坑人的,咱當然就著了他的道道。”
蘇鴻燕深以為然,不過深以為然後,她又摸了摸手裡的那玉牌,終究是心痛。
她竟然被人家那麼數落,想想就嘔,不就一破老頭嗎?
初挽掃了眼她那臉色,沒吭聲。
其實一般來說,她並不想這麼打擊彆人,他們覺得是玉就讓他們高興去吧,高興幾天賺幾天,乾嘛戳破人家的美夢?
可人有時候就是圖個心情,比如現在,她心情就不錯。
陸建昭卻突然想起什麼,望向初挽:“挽挽的太爺爺以前可是琉璃廠開古玩店的,也怪不得挽挽懂這個!”
這時候,他看初挽,那眼神就不一樣了,就像走了十八圈,回到原處,突然發現腳跟底下有個好東西。
蘇鴻燕一聽,詫異地看向初挽:“是嗎?你太爺爺開古玩店的?”
初挽點頭:“是,但那都是老早前的事了,我太爺爺早不乾了,我家也不剩下什麼了,我也是恰好見過硝子,所以認識,再多也不行了。”
蘇鴻燕:“你已經挺厲害了,能看出來這個,我根本看不出來!”
一時想起來剛才,不免有些悔恨:“我也是太傻了,當時該聽你詳細說說來著。”
初挽沒說話。
她當然是故意的,不過她也明白,就算當時她說了,蘇鴻燕也不一定信。
蘇鴻燕和人家砍了價,等於被人家架那兒了,人家賣這個的,知道怎麼拿話吊著蘇鴻燕。
蘇鴻燕肯定不信自己,而信那個老爺子。
所以這都是馬後炮,白搭。
有時候在古玩市場上,看中了,就會跟著魔一樣想買,旁人攔都攔不住。
等錢花出去了,人冷靜了,開始徘徊懷疑了,這時候彆人說什麼,她就信了。
蘇鴻燕看著初挽,試探著說:“初挽,你對玉是不是還挺明白的?”
初挽也就道:“我對玉,不見得多明白,不過倒是認識幾個朋友,手裡囤著一點好貨,我見識過。”
蘇鴻燕:“好貨?”
初挽看出蘇鴻燕感興趣:“你父親收藏玉,可曾收藏有高古玉?”
蘇鴻燕:“當然了!我父親就喜歡古玉。”
高古玉,是漢代以及漢代以前的玉石器,比起後麵朝代的玉來,這種玉一般古樸厚重,雕工未必多精細,但是卻彆有一番韻味。
現在這年代,玉是小項,就算清朝精雕細琢的正經玉牌,頂天了六七十塊錢,至於高古玉會更便宜一些,還是因為玩得人少,不是什麼熱門。
不過什麼東西都是看個人喜好,遇到喜歡的,那價格自然就上去了,有一句話是千金難買心頭好。
初挽見蘇鴻燕這麼說,也就道:“我有個朋友手中有幾塊漢代的青玉璧,青圭禮東方,正經開門貨,如果有興趣的話,倒是可以看看。”
蘇鴻燕:“青圭?”
初挽道:“《周禮》中記載,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青玉璧是用於禮東方的貴器。”
這些,蘇鴻燕父親蘇玉杭自然懂,不過蘇鴻燕還是白紙一張呢。
蘇鴻燕聽初挽說得頭頭是道,又覺得她學問深,頓時來了興致:“好啊!我回頭和我爸提一聲!”
初挽聽了,也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她是打算做這一行掙錢,掙錢的話,收了好東西不能藏手裡一直不出,得流動起來,這時候找幾個固定賣家就很有利,而蘇鴻燕她爸有錢,可以當成一個長期主顧來維護了。
關鍵是借著這麼一個人,也許就能陸續有彆的主顧了,她就能慢慢伸展枝丫,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瞎撞亂碰了。
和蘇鴻燕分彆後,陸建昭陪著初挽回去,時不時看看初挽,一直沒吭聲。
初挽沉默不言。
陸建昭歎息:“挽挽,你平時悶不吭聲的,沒想到這麼眼力這麼好,我以前都沒發現你這麼厲害!”
初挽淡聲道:“我們家以前就做這個的,我一直都跟著太爺爺學,八哥你不知道嗎?”
陸建昭:“隻是聽說有這麼一回事,你也不太講,哪知道你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初挽慢悠悠打了一個哈欠,之後才說:“八哥,我也就恰好懂這塊玉,彆的未必知道。”
陸建昭:“得,挽挽,你還擱我這裡謙虛上了!”
初挽笑了下,沒再說什麼。
不過陸建昭卻頗為殷勤,一路上問這問那的,又問起那青圭來,初挽大致介紹了下,陸建昭隻聽得佩服不已:“其實你還是挺有文化內涵的,我看你好好學,估計考上大學也大有希望。”
陸建昭又說起高考的複習來,這次說了不少,比之前耐心多了。
初挽就這麼聽著熱情殷勤地和自己說話,卻覺得,真是沒意思透了。
找個這樣的男人,不夠自己心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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