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守儼仿佛認真思考了下:“應該沒了吧。”
初挽:“那——”
她手裡拿著那信封:“給你?”
陸守儼也就接過來了:“好。”
初挽從旁:“我還有另外一件事和你商量呢。”
陸守儼:“嗯?”
初挽便將自己那小蓋罐的事提了:“我比較馬虎大意,說不定哪天就弄丟了,所以我想著,放你那裡最合適了,你這麼謹慎周全的人,肯定能幫我保管好。”
陸守儼:“挽挽,你這小心眼耍得挺溜的,是不是覺得那個蓋罐被人知道了,怕萬一出什麼事,乾脆放我這裡?”
初挽也就大方承認:“沒錯,放你那裡,是萬無一失的,我看出來了,你就是鎮山虎,絕對沒人敢在你手底下打什麼主意。”
陸守儼眸中便帶了笑:“好,不過放時間長了,我要從中抽成。苟富貴勿相忘,保管費總歸要有一些吧?”
初挽聽這話,差點笑出聲:“行。”
陸守儼看她:“三嫂是不是叨擾你什麼了?”
初挽笑道:“你倒是挺靈的,明明不在家,什麼都看你眼裡了,她之前找過我,讓我看什麼元青花瓷,那不是逗嘛,一聽就不對勁,我也就沒理,拿著你把她嚇唬退了,結果今天,她又說起圖書館的一批書,估計她娘家兄弟想出手。”
陸守儼聽著,淡淡地道:“拿我把她嚇退,這就對了,反正我平時做事他們也知道,誰不服氣,那就找我就是了。”
初挽忍不住越發想笑。
她便想起上輩子,喬秀珺這個三嫂甚至都不怕大伯二伯,就怕這個年紀最小的小叔子,連帶著陸建時對陸守儼也總是小心翼翼的,當時還不太懂,隻以為喬秀珺畏懼陸守儼後來的權勢,現在看,陸守儼年輕時候做事就已經很能鎮住人了。
這麼說著,電車已經到了,兩個人下車,下車的時候,陸守儼仿佛不經意間想起:“對了,挽挽,有個正經事。”
初挽:“嗯?”
陸守儼:“昨天我托朋友幫我換了一些外彙券。”
初挽:“?”
陸守儼:“不多,但也有二百塊,今天出去,我就是辦這個事。”
初挽驚異:“二百塊外彙券?”
陸守儼頷首,仿佛漫不經心地道:“隨便留著吧,興許有用。”
初挽一時都沒反應過來,看他繼續往前走,她才意識到,趕緊走幾步追上。
她跟在旁邊:“你好好的乾嘛換外彙券?二百塊呢!”
這外彙券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都得是外賓來了才能拿到。
但是如果有了外彙券,就能在雅悅堂買古玩了。
雖然雅悅堂的古玩大部分都是非收藏級彆的,但誰知道呢,興許就撿漏了。
陸守儼:“我這不是要去雅悅堂嗎,總不能去了後,就那麼乾看,萬一看到特彆稱心的呢?好歹手裡有幾張外彙券,也不至於乾瞪眼對吧?”
初挽這下子總算明白了!
她馬上很乖順地上前:“七叔,是不是給我換的?”
陸守儼側首看她:“挽挽,你想多了,外彙券得來不易,我如果沒能幫你換成,我想老爺子也不會因為這個生我氣,那是我打算留著自己用的,我想買件好的,擺在桌上看看,提高一下藝術審美。”
初挽:“你對古玩又沒興趣。”
陸守儼:“我突然有興趣了。”
初挽才不信:“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陸守儼笑看著她:“挽挽,有什麼事我們可以慢慢商量,看你急成這樣?”
初挽彆過臉去:“你故意耍我!”
陸守儼:“到北京飯店了,我們過去看看吧。”
初挽:“我又沒外彙券,就是乾看看,我不去了!”
陸守儼眉眼帶著無奈的笑,哄道:“挽挽,剛才逗你玩的,你看你,至於嗎,跟小孩一樣。”
初挽軟哼一聲:“跟小孩一樣?那你現在算什麼?這不是欺負小孩子嗎?你覺得自己合適嗎?”
陸守儼低歎:“可真是得理不饒人。”
初挽也就放過他了,不過還是道:“我不管,你肯定是給我換的!”
陸守儼笑道:“好了,先去看看,這邊東西未必能入你眼。”
還沒到北京飯店,卻見北京飯店西邊一處,竟然有一小門,那裡竟然排了一長溜的隊,隊伍裡人手都抱著一樣瓷,還有騎自行車的,車後座綁著一件大瓶子大罐子的。
初挽便和陸守儼過去問了問,這才知道,這幾天文物商店臨時在這裡設立了一個收購點,知道消息的,都跑來排隊。
“咱們排到了隊尾,不一定能收了,聽說人家每天隻收有數的,輪不上就白搭了!“
“那也沒法,早點來吧。”
初挽一眼看到旁邊自行車後座上綁著一件康熙青花大瓶,便隨口問:“這個能收多錢?”
那人道:“八塊吧,這是統一價,不論好壞,都是八塊!”
初挽聽著這人口音,不是北京的,像是河北的,看了下那自行車車牌,是河北雄縣的。
雄縣的古董攤子赫赫有名,早好幾年就有了,沒想到這年月他們已經越過了雄縣的收購站來北京送貨了。
初挽隨口問了問,知道他們一般兩三塊在鄉下收購的,也有幾毛錢的,之後在這裡排隊能賣八塊。她從隊伍尾巴尖開始看,大致都掃了一遍,也沒看到特彆心儀的,也就罷了,跟著陸守儼進去北京飯店。
這北京飯店位居首都八大飯店之首,一般外賓從首都機場下飛機後,都會過來北京飯店兌換外幣,一進去,便見一幅大潑墨《荷花圖》,水墨淋漓,大氣磅礴。
來到這北京飯店,初挽也是良多感慨,這裡也算是和她的發家史有些關聯。
現在文物商店分內櫃外櫃,外櫃是針對外賓的,必須有外彙券才能買,內櫃在是供高級研究學者以及政府高級工作人員學習參觀使用,不對外銷售,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大家想買古玩,都跑去鬼市,沒人來文物商店。
不過大概到了1985年,也就是明年,國家終於意識到這個問題,文物局便出了政策,增設了內銷的門市部,從此國內老百姓也可以隨便買古玩了。
古玩市場對普通大眾放開,這個時候就看觀念了,絕大部分人根本不懂古玩,都在想著吃穿住行,為了分房子絞儘腦汁,為了冰箱彩電托關係找門路,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因為種種原因,一直在這個圈子裡的,逆著人流而行,開始搜集古董。
那時候,初挽可是在這邊的門市部砸了不少錢,大量合法收購古玩,為了這個,曾經一度熬著苦日子過,甚至被一些人言語嘲諷,覺得她掙了錢全都砸在這些賣不出去的老玩意上了。
不過事實證明,她賭對了,在內銷門市部之後也就四五年,國家文物局在文物銷售流通方麵出了新規定,這些古玩可以在市場上隨便買賣了。
結果這下子,就跟烈火烹油一樣,古玩價格暴漲,她瞬間身價翻了萬倍。
這就是曆史賜予的機會。
初挽跟著陸守儼,走過那北京飯店西樓大堂,心裡一個歎息,想著這輩子自己有先知之明,更是要抓住機會了。
而身邊的男人,他應該並不會阻攔自己吧。
其實這也是為什麼她想和他算清楚賬。夫妻之間把賬算清楚了,她也可以得到更多決策自由權,不然夫妻混著用,自己想買什麼,對方攔著,那事情就沒法辦了。
雖然她覺得陸守儼不至於,但她還是希望賬目清爽。
這麼想著,兩個人繼續往裡頭,進入了雅悅堂,卻見這邊果然陳列著各色古玩,也有一些外國人或者香港同胞過來挑選。
初挽大致看了看,這邊的古玩是轉外銷的,但是外銷古玩規定嚴格。
一般隻有那些重複的文物商品才會外銷,而且還有各種規定,比如書畫類就有外銷名單,瓷器的話則會規定具體年款,一般都是乾隆六十年以下的低級彆文物,不夠收藏價值的才可以外銷。
不過初挽到底有上輩子的經驗,她知道即使那些鑒定委員會也是良莠不齊的,總是會有看漏的時候,上輩子不乏這種例子,以至於一些珍稀古玩就這麼流落海外了。
她這麼掃著,目光最後落在了一件紫砂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