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戰國青銅劍
這時候,那外國老頭卻已經惱了:“我下午四點的飛機,我馬上要趕往首都機場,你們這樣耽誤了我,那我怎麼辦?這東西是你們賣給我的,賣出來了,又攔住我,這算什麼?我要給大使館打電話,我要問問,這到底是為什麼?”
眼看著那老頭惱怒,那經理一時也是糾結,放行,怕萬一賣漏了,到時候自己就惹了大麻煩,一不小心就流失國寶成民族罪人了,不放行的話,東西是他們賣出去的,一旦老頭惱了,驚動了大使館,說不定就是外交事件,麻煩大了,不是他能兜住底的。
初挽:“洪經理,這萬一真是什麼國寶,被海關攔下,那我們飯店也得跟著接受調查吧?”
那外國老頭聽不懂中國話,不過此時卻越發惱怒:“我馬上要給大使館打電話,如果你們耽誤了我的行程,那我就要你們給出交待!我做錯了什麼,你們要這麼對待我?”
那洪經理聽著,心裡也是無奈,忙上前勸說,又使眼色給服務員讓她趕緊打電話請示,自己卻先拿話哄住這外國老頭,但是外國老頭卻依然憤怒,根本不聽,甚至出言威脅,說是要馬上找大使館交涉。
這時候,就見有兩位穿著西裝的匆忙趕來,和他們一起的正是陸守儼。
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上前,不卑不亢地道:“這位先生,實在是對不起,不過如果你的航班有什麼耽誤,我們會負責一切損失,但是在這之前,我們需要對這把青銅劍再次進行鑒定,不然的話,你帶著這把青銅劍無法過海關,會造成更大的麻煩。”
陸守儼走到了初挽身邊,對初挽點頭,低聲道:“我給旅遊局打了電話,給文物局也打了,他們馬上派人趕過來。”
初挽萬萬沒想到這一會功夫,他動作竟然這麼迅速:“派人過來?”
陸守儼:“是。”
初挽意外:“萬一沒什麼事,那不是白忙活……”
陸守儼:“白忙活怎麼了,不就是跑一趟?再說——”
他眸子墨黑,看了她一眼,淡聲說:“我未婚妻說的話,那應該就是對的吧。”
這聲音很低,低得仿佛羽毛,輕輕撓過初挽的心。
大庭廣眾的,他倒是說話挺直白,關鍵他還用那種輕淡到若無其事的語氣說出來。
初挽臉上微燙,之後道:“那就看看情況吧。”
一時又問:“你找了文物局的人?”
陸守儼:“有個高中同學,他家裡就是這個係統的。其實好幾年沒聯係了,我也是剛想起來,試著打了電話,沒想到他二話不說就想辦法找了他哥哥,他哥哥恰好離這裡不遠,開著車就來了。”
這麼說話間,那北京飯店負責人姓胡,這位胡總經理自然也不是簡單人物,那都是經過事的,看人眼力好。他從外國老頭的態度,也看出一些問題來,並不敢大意,當下開始交涉。
到底是專門乾這一行的,經驗豐富,交涉時姿態非常謙卑,賠禮道歉願意雙倍彌補損失,但是態度卻非常堅決,一定要重新經過專家查驗確認沒問題後才可以帶走。
外國老頭碰到這種軟釘子,生氣跳腳也沒辦法,最後在那裡攤手無奈,連聲歎氣。
當下陸守儼和初挽被請到了旁邊的休息室,有人送上來茶水糕點的,免費供應。
初挽正好餓了,嘗了一塊水晶糕,讚歎:“這做得真地道,果然是北京飯店,就是和外麵不一樣。”
陸守儼道:“你想的話,晚上我們乾脆在這裡吃?”
初挽:“算了,我們節省著點吧,這裡肯定很貴,我們不要花這個冤枉錢,回家吃多好。”
這麼說了一會話,那邊很快就有服務員過來了,說是電話過後,專門請了一位專家過來,而且是青銅器專家,博物館裡的,正在鑒定。
至於那位外國客人,已經被安撫過了,對方表示願意晚一天離開,但是今天想等一個結果。
初挽一聽,自然有興趣,便由陸守儼陪著過去。
卻見在一處小型會議室中,飯店兩位負責人,大堂經理並幾個服務員都在,除此還有幾位,穿著西裝,看上去有些身份。
而就在會議室辦公桌上,燈光下,一位博物館專家正在鑒定一把青銅劍。
外國老頭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看到初挽進來,聳了聳肩。
其中一位穿著西裝的,看上去四十多歲,見到陸守儼,微微頷首,之後走過來,壓低了聲音道:“守儼,放心好了,請來的寧先生是博物館青銅劍專家,他不會看漏了。”
陸守儼:“好,麻煩你了。“
一時低聲和初挽大致講了下,對方是陸守儼同學的哥哥,姓陳,現在在文物局,恰好管這一塊的,聽到消息馬上派了專家過來。
當下大家看過去那青銅劍,那把劍長約五十多厘米,寬大概四五厘米,劍身鏽跡斑斑,布滿了菱格暗色花紋,刃部鋒利,劍身隱約有錯金銘文,劍格正麵殘留著鑲嵌過寶石的痕跡。
寧專家用濾色鏡仔細觀察過,之後用小刀小心地取下來一片銅鏽,研究一番,卻是有些犯難。
旁邊的外國老頭自然看出這位專家的猶豫,當下翹著二郎腿,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請問你們到底什麼時候可以看明白,我可以拿走了嗎?如果你們非說這是文物,必須有證據,不然的話,我很有理由懷疑你們故意為難我,我的時間是有限的,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拖延我的時間嗎?”
寧專家蹙眉,一時也有些猶豫。
旁邊陳主任並胡總經理都不免皺眉,多少感到壓力,畢竟這外國老頭已經被他們粗暴攔下了,如果這把青銅劍隻是一個普通裝飾品,那可是鬨了一個大笑話,甚至可能被作為什麼事件,那大家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陸守儼卻隻是淡定地看了一眼初挽。
初挽見此,也就對那寧專家道:“寧老師可是覺得,這個鏽跡顏色有些罕見?”
寧專家聽這話,看向初挽,他有些意外,初挽一句話說中了他的心事。
他也就道:“這把青銅劍,從花紋、銘文、手感、聲響、款式、銅質各方麵來說,都應該是春秋時的青銅劍,不過這一把的鏽色,卻是和當年湖北出土的那把越王勾踐劍大為不同,那一把的鏽跡為翠綠發亮,這一把的鏽斑卻呈粉綠——”
說到這裡,寧專家沒再說下去,他顯然也有些舉棋不定。
青銅器在地下埋藏千年,受氧氣水分土壤的作用,表層會生成銅鏽。
但是這種銅鏽受到青銅器本身鑄造材質的影響,又因為不同的土壤質地,生成的銅鏽不同。
比如南方多水坑,多為酸性土質,北方坑口多是鹽堿地,不同材質又因不同土壤產生不同化學作用,這就導致銅鏽顏色有多種變化,使得銅鏽的鑒定無從下手,甚至引發鑒定專家之間的爭議,意見不一真偽難辨。
青銅器偽造的銅鏽,總是會留下一些把柄,其中有些假鏽就是呈現如今這把青銅劍的粉綠色,這也是讓這位專家舉棋不定的原因。
最關鍵的是,旁邊還有一位外國友人,一旦自己錯判了,那可能涉及外交事件,關係重大,這更讓這位寧專家倍感壓力,畢竟外交無小事。
初挽看到這裡,其實多少明白了,這位寧專家於青銅器上必然有所成就,但是他往日所接觸,要麼是博物館收藏的開門貨,要麼是田野挖掘出來的出土貨,他其實並沒有太多鑒偽的試練經驗。
簡單地說,他隻懂真,不懂假,當出現一件和他以往認知完全不同的物件,且又有一位外賓施加著壓力時,他並沒有憑著自己以往經驗做出判決的勇氣。
當然也有可能和他個人的專業素養並不相關,更大可能是環境影響。可能在他職業生涯的某個重要階段,持續十幾年,他整個人都被籠罩在濃重的政治陰影中,從來沒有自己去下決斷的機會。
當下初挽也就直接道:“寧老師,鏽層作假,不外乎那幾種,但是無論用什麼法子,總是逃不過鹽酸水,硫酸銅和氨水這幾樣。”
寧專家疑惑地看著初挽。
初挽繼續道:“這把青銅劍已經在北京飯店掛了三十年,三十年前的作假方法不外乎那幾種,都會帶有些許酸味,但是這把青銅劍,隱隱殘留著土腥味,這就排除了酸性作假的可能。”
寧專家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初挽,初挽雖然看上去年紀很小,但她這麼一張口,便知道這必然是行家了。
畢竟這個年代,能懂這些的年輕人並不多。
陳主任聽到這話,有些意外地打量著初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