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問,楚慕邊靠在軟塌的另一頭,舒服的找了兩隻軟枕墊在背後,一副想與齊妤長談的架勢。
“九歲。”齊妤低頭擦玉佩,口中答道。
“九歲……”楚慕重複呢喃。
齊妤九歲的時候生母去世,父親三年後另娶繼母安氏,那時候齊妤十二歲,繼母給她帶了兩個繼妹,與她父親成親第一年就生下了一個兒子,她的弟弟齊雋,前幾年,齊振南給齊雋請了世子的封。
一個十二歲的姑娘要麵對父親酒後亂性來的繼母,應付繼母所帶來的麻煩,還要照顧幼妹,眼看著幼妹中了繼母圈套,被繼母嫁給了紈絝子弟,自己又因為一封遺詔嫁給了個混世魔王。
齊妤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我母妃回京了。”楚慕平靜的說。
齊妤一愣,抬頭看他,問:“你的母妃是指……貴太妃嗎?”
楚慕點頭:“還能是誰。”
齊妤斂下目光,不再說話,楚慕問她:
“齊國公可曾與你說過我的事情?”
齊妤將玉佩擦好了放進自己的衣襟,微微點了點頭:“略講過一些吧。”
“我自小便不得母妃喜愛,五六歲的時候便被送出宮外,美其名曰尋名師教養,我在宮外輾轉流連到十三四歲,入了江南名劍士的門下,便是那時認識的師妹,那時候我覺得師妹是這天下對我最好的女人,後來去了郾城,從我皇叔手中領了中州的兵權,在沙場厲兵秣馬,出生入死,先帝駕崩,王庭亂政才將我召回京師。誰知剛回京,就惹下了大麻煩,讓我母妃越發痛恨於我。”
楚慕今日情緒似乎不高,跟齊妤說這些往事。
“抱歉,今日不知怎的,總是想起那些舊事,讓你見笑了。”楚慕從情緒中走出,對齊妤揚起一抹笑。
齊妤看著他說:“誰都有舊事,無所謂見笑不見笑的,王爺多慮。”
楚慕坐直了身子,深歎一口氣,道:
“過幾日等母妃安頓好了,我會去見她一見,你我成親之時,她憂心我四弟的傷勢並未露麵,等以後,尋個她心情好的時候,我再帶你去見她。”
齊妤順從應答:“聽憑王爺吩咐。”
楚慕沒好氣的白了齊妤一眼:
“你什麼時候聽憑我吩咐了?你現在心裡指不定在怎麼數落我呢。”
麵對此番毫無根據的指責,齊妤不置可否。
楚慕見她不說話,忽的起身,拉住齊妤的胳膊,道:
“再怎麼想你母親,這飯還是得吃的。走,爺帶你去吃八仙樓。”
齊妤抽回胳膊,拒絕道:“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楚慕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便轉過身,齊妤以為他要走,正準備繼續躺下,沒想到楚慕突然轉身,直接把齊妤從軟塌上橫抱而起,在齊妤的一片驚呼和叱罵聲中,成功把齊妤從房間扛了出去。
“走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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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六榕寺是一座專事京中貴眷的姑子廟,因寺中種了六株千年榕樹而得名,不受尋常香客的香火,因此比較清閒,很多年前,貴妃姬氏曾經在這寺中禮佛一年,因此有特殊的照拂之情,在京中時,也時常會來此小住幾日。
姬氏如今是太貴太妃,不管哪任皇帝在位,宮中都有她的一座宮殿,但她此番回京之後,沒有直接回宮,而是來到六榕寺下榻。
楚慕一大早便來到了六榕寺山下,整理一番儀表後才登山,韓風和紀舒手持禮品隨在身後。
寺廟坐落的半山腰,楚慕爬上去之後,就看見石階最上方坐著一個如皎皎明月般的白衣公子,對著往石階上爬的楚慕露出優雅的微笑。
“參見康王殿下。”
上到石階後,韓風和紀舒在楚慕身後趕忙對那穿著白衣公子行禮,這位公子正是先先帝的四皇子,康王殿下楚肖。
康王殿下曾經是京中無數閨中女兒夢想所嫁的極品郎君,俊逸出塵,郎朗如月,冰魂雪魄,品性高潔,被他溫柔的瞧上一眼,女子們便是做夢也會笑醒,可如今,卻隻能坐在木製輪椅中與人說話,真乃天妒英才,令人惋惜。
楚肖展顏,對韓風他們抬了抬手:“不必多禮。”說完又看向楚慕,溫和道:
“三哥,彆來無恙。”
楚慕看著楚肖,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尤其目光落在他的雙腿之上,腿上蓋著厚厚的貂絨毯子,楚慕點了點頭,問:
“嗯。你這腿……治的如何了?”
楚肖像是察覺出楚慕的擔心與愧疚,笑道:
“大約快好了,這些日子總算有點知覺。”
楚慕聞言,眼中閃出光芒:“當真?那太好了。”
楚肖爽朗一笑,誰知身後推輪椅的白麵小子卻沒忍住一聲輕歎,楚慕看向他,問:“怎的?”
那白麵小子嚇了一跳,趕忙跪在楚慕麵前,尖聲請罪道:
“奴才知罪,請王爺恕罪。因著我家王爺是說話寬慰您的,他的腿疾並未見好。”
“知更,休得無禮。還不退下。”楚肖脾氣好,難得發火,那叫做知更的小子卻不怕他,因為他是貴太妃姬氏身邊伺候的,平日的工作就是照看楚肖。
知更紅著雙眼起身,肅手立於一旁,不再多言。
楚慕卻聽的分明,蹲下身子,掀開楚肖腿上的貂絨氈子看了一眼,沉聲問道:“還是不見好嗎?”
楚肖奪了楚慕手裡的氈子,給自己蓋好,大方笑道:
“冰凍非一日之寒,解凍自然也非一日之功,這種事情,哪裡能操之過急,我隻知道,隻要我堅持醫治,總會有所好轉的。”
楚慕歎息起身,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才吐出一句:“當日若非我……”
誰料還沒說完,就被楚肖打斷,誠懇道:
“三哥不必自責,當時情況那般危急,若是縱虎歸山,將來必定後患無窮。愚弟雖未領過兵打過仗,卻也懂形勢所迫,再說了,老天爺不還是給我留了條命在嘛。”
楚肖的大度與樂觀讓楚慕更添愧疚,楚肖怕他再感傷,趕忙道:
“好了好了,三哥不會真想和我在這風口敘舊吧。咱們趕緊進去,母妃也在,因著我的事,讓三哥多年不得見母妃,委實過意不去。走吧。”
“好。”
楚慕點了點頭,上前接替了知更的工作,親自推著楚肖的輪椅往寺廟側門去。
六榕寺是姑子廟,男賓自然不能從正門而入。
姬氏和楚肖住在六榕寺的獨棟偏禪院中,從靜慈門進入之後,便是六株參天大榕樹,冬日裡樹梢上沒什麼葉子,看著有些蕭條,但那三人環抱都抱不過來的粗壯樹乾還是相當壯觀的。
榕樹儘頭,是一座精致的彆院,彆院廊下站著一個衣著素淡,美貌冷豔的婦人,楚慕與楚肖的生母,貴太妃姬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