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找到了(2 / 2)

“不……”他喘著氣說,眼神紛亂,卻什麼都沒有解釋,“不……”

他推開喻容時,後退幾步,像是要最後把他看進眼裡似的,向著電梯的方向跑去。跑了兩步,他又返身,去撿起地上的刀,然後匆匆跑進了電梯裡。

喻容時沒追上電梯。易晚和電梯一起高速下墜。他大口大口地喘氣,用衣角一遍又一遍地擦乾了刀身上的血,直到裡麵能清晰地映出他的影子。電梯的“1”被成功地按亮,這次易晚終於擁有了一點命定的幸運。

他要跑,跑!在那點亮起來的天色,還沒有再次變成星空之前。

電梯停在一樓,有活死人看過來。易晚沒有停下腳步,他握著刀,向著外麵飛馳……門口有一輛跑車。在探查藍光大廈情況時他們就看見過的,車鑰匙還插著,是灰宮來這裡時的座駕。他開著這輛車到這裡來,閃亮的紅,來毀滅這個世界。

現在輪到他來坐上這輛車了!

耳畔風聲呼呼。不知道是誰跟易晚說過,坐跑車,耳邊總是會很吵。他踩著油門衝出山坡,刀被扔在副駕上,順著山路往下跑。那種感覺終於又來了,像少年一樣飛馳,像所有異常都從未發生時穿梭在大街小巷裡的感覺。跑,快速地跑!

跑在這條隻有他走上的修羅之路上!

車在高速下滑,可易晚的眼睛比起任何時候都要冷漠。他黑白分明的眼珠看著天空,而不是前路。他開口了:

“你們……是一群女性,女性為主。因為這些故事,大多是發生在女頻裡的故事。被社會馴化的對外貌的執著、對愛情元素的重視……所以創作者,你,也是一名女性。”

收獲成功與愛情的第一步,都是變美。重生如安也霖,如章漸華,追逐的,都是愛情。

“還有林夢和秦雪心的故事裡透露出來的……比起那些‘男人們’的沒有骨骼的、像是夢一樣虛浮的愛情故事,她們的感情故事多了更多對自我的焦慮,這裡麵也有你的情緒投射成分吧?……你其實恐懼婚姻,恐懼愛情,但你也同樣渴望,渴望它能帶來的階級躍遷。因為這個世界裡目前為止的故事,男主總是比女主高出一頭。你想要強,卻又不自信自己是否能夠強。你下意識地渴望被管理,重複童年時父權的模式……你曾經經受過這些壓製。”“你想要‘追妻火葬場’,因為你對自己擁有的一切不夠自信,所以一定要讓自己進行過足夠多的犧牲,才能心安理得地站在道德的更高一層來接受這些好。你喜歡‘瘋批’式的追求,‘白月光’似的一見定情……或許因為忙於學習?寫作?工作?生活?你沒有太多機會去投入感情,或者,擁有足夠健康的感情。”

“娛樂圈,爆紅,直播,外界的各種評論,長篇累牘,用來製造被外界認可的爽點……你非常渴望被外界認可,有時候,你將他們的話語作為自己修改的標準。最終,他們取代你,成為了‘你’。”

“小學、初中、高中的故事很多,大學的也有……你大學時,過得不怎麼順心,是因為忙於寫作,和家人鬨翻了,隻能靠寫作養活自己,沒有足夠多的時間經營學習和校園生活嗎?再往上的學曆,應該沒有。那些傑出人才大多來自‘金融’、‘娛樂圈’、‘藝術人文’領域,科技領域的很少,細節不明確,幾乎沒有。你對這個領域並不了解,我看了很多年的書和報紙,三年前的報紙科技版上說,業內要發起工業4.0革命。今年的報紙上依然如此,沒有什麼進展……是,你不熟悉科技相關的領域。我能看到的國際新聞也很少,國際的經濟、政治和戰爭……你不喜歡這些內容。而且,也沒有什麼足球明星。”

在犯罪學這個領域中,人們常常用到一個方法:側寫。通過對犯罪現場細節的觀察,還原模擬出犯罪嫌疑人的行為方式、心理狀態,從而分析出他們的性格、職業、成長背景、苦惱與生活的環境……他們常使用的,是那些犯罪嫌疑人生活過的地方、留下的信息、和發生犯罪的現場。

對視。

視線是雙向的……就像易晚在通過鏡子看見喻容時的同時,也被喻容時看見。

因此,在“祂”看見他們的同時,他們也看見了“祂”。

“世界是犯罪現場,那些主角配角的生活是犯罪事件,留下的種種痕跡是屍體。”

“我擁有一整個世界來進行側寫——那就是,你給我們建造的世界。一個人,無法創造出遠遠超出自己的生活認知的東西。‘祂’是個什麼樣的人,‘祂’關注什麼,‘祂’能夠詳細描繪的是什麼,‘祂’見過什麼……這些東西,在一個人書裡是藏不住的,它們總會若隱若現地突破出來,就像紮破口袋的一根刺,無論你用什麼手段,無論你為了外界委曲求全到什麼地步,它們總會不甘心地冒出來。當你看見故事的同時,故事也看見了你。”

“我側寫的,看見的,扒開的對象,是你。”

“‘神’。”

車輛還在高速向前衝,衝破一百邁,衝破音速,衝破光速,風聲如鬼魂哀嚎,易晚隻是平靜地說話。他在這個世界十九年的生活,沉默如灰塵般臥倒在路邊的從不停止的觀察,灰宮留下的計算文件、和浩如煙海、但他始終無法抓到其中關竅的結果,選取主角的原因,還有他最貼近、也進行過最嚴絲合縫的觀察的喻容時……所有的一切,終於在他的腦內連了起來。

“祂”在無意之間把刀交給了他。

現在,是他揮刀的時候了。

“你的學曆:大學本科……不會差,也不會很好,你殘留著對學曆的崇拜和一點傲氣……XXX?”

“你的專業:XX。因為……你畢業後做過的工作,包含的領域……你的中學,在這樣一所學校……”

“你有過幾個這樣的朋友……”

“你的童年……你曾在農村裡生活過一段時間,小時候?還有城中村。你是不是也像秦雪心一樣,想過要去參加選秀?但你沒有她那麼漂亮,而且……”

“你有過一個哥哥。或者說,你需要一個‘哥哥’。”

“他對世界,包括對你的保護的妄想,包括為你推卸責任的妄想,構成了你最開始的幻想的一部分,也構成了你的嫉妒和厭惡的一部分。他不能狼狽,但也不能太一帆風順,你想看見他在遇見你遇見的難題時會怎麼做。而且,他不可以擁有完美的親情。因為這始終是你想要得到、卻得不到的,童年的傷口……所有的兄弟姐妹關係,都沒有好的結局。”

天空越來越亮,這次易晚沒有畏懼,沒有停下速度。

他麵無表情,如同威脅一般地說著:“你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把你的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蟲豸看見的感覺,怎麼樣?”

他遊走在世間,曾看見主角,看見配角,看見片場。如今……

他看見了神。

如果因世間的規則而痛苦,就應該向神複仇。

如果被神所注視,就應該往回看去。

如果說世界是一片黑暗森林。

能夠戰勝黑暗森林的唯一方式。

“要有光。”

於是,有了光。

車輛即將衝入城市,眼前的景色卻如萬花筒般開始扭曲。天遮不住眼,地埋不了心,就像孫悟空衝破了水簾洞,扭曲的色彩,彙成了唯一的出口。

易晚沿著出口衝了出去!

“找到了。”他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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