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點憶江南。
陳教授被服務生帶進來的時候北顧和經紀人阿文已經點好了菜，讓服務生沏了一壺明前龍井。北顧乖順地坐在一邊，沒有翹二郎腿也沒有抖腳，手機很早就塞進了口袋裡。
“陳教授，快請坐。”北顧直接拉開了一把主位的椅子，笑著招呼這位金影知名教授。
“不忙不忙，咱們先坐這邊喝喝水，聊聊天。”
陳教授直接將自己的公文包放在了包廂一側的沙發椅上，自己坐了過去，對著北顧指著身邊的位置，“小北和你的經紀人一起坐過來，也不用忙活了，挺好的。”
“哎，好。”北顧直接端著茶壺，將茶倒好，聽話地坐到了教授身邊，用標準的小學生坐姿。
陳教授端著茶杯吹了吹，一開始沒有說話，隻是笑著打量了北顧一小會兒，然後嘬飲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開口：“怎麼畢業四年了，還這麼活泛。”
北顧正板直地坐著，雙眼虔誠，冷不丁聽到這麼一句，自己先討饒地笑了。這一笑，腰背也不板直，膝蓋也不再並攏，該直的地方都彎了那麼一丟丟。
這個留著胡子的大男孩眯著眼睛，將茶杯放回了茶桌，雙手微微上舉做出一個無辜的手勢：
“陳教授，我明明是班裡最乖的那個，怎麼感覺在您眼裡我就剩天天調皮搗蛋了？”
“彆人不了解你，我還能看不準？上學時候，你這裡啊和你的那雙眼睛，一天到晚就沒有閒下來過。”陳教授虛點了點北顧的太陽穴，動作中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親昵。
北顧象征性地被戳了兩下，也不躲，反而笑得更傻了。
阿文見氣氛不錯，假裝自己有彆的事要忙，悄悄離開了座位，將空間留給了這對師生。對於北顧，阿文是放心的。雖然北顧平時看著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和頑主，但是該靠譜的時候從沒有掉過鏈子。
北顧其實很細心，這點能從他在每一個大大小小的劇組混出好人緣看出來，尤其是他那張嘴，愛說話，還愛開玩笑，但從沒有過火過，是公認的開心果。
陳教授自己自顧自地喝了口茶，繼續說：“以前啊，我就跟你們張院說，你是這屆天分高的。然後……”
北顧在沙發椅上扭了扭，回頭隱晦地看了一眼離自己足有5米之遠，已經自發跑去包廂那頭坐著看手機的阿文。
怎麼辦？雖然有話題聊很好，但是陳教授這是又要從入學時候講起了…...阿文若有所感地遠遠抬起頭，對北顧鼓勵一笑，根本沒有接收到自家藝人的求助。
“怎麼了你這是，我剛說你活泛，你就猴子似的坐不住了？”陳教授也不惱，笑嗬嗬地問。
“不是……陳教授，我怎麼沒聽人說過……您還誇我來著……以前不都是…….每次加作業都有我的份兒……”北顧撓了撓頭發，賠著笑，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那還不是因為你自己淘氣。堂堂表演08級一班班長，每天在我的表演理論課上自己加戲創作……分析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你給我……”
“陳教授，喝水喝水……”
北顧連忙站起來倒水，陳教授要說什麼他心裡門兒清，那時候看了幾本書，年少輕狂，自認為理解到了角色創作和自我修養的真諦，帶著班裡同學鬨出了不少笑話。就因為深知自己乾過的“熊事兒”，往事不堪回首，所以北顧更加不能讓陳教授說下去。
這一說絕對沒有個把小時說不完，按照陳教授的語言素養，八成還能來段單人貫口相聲，到時候……網劇的投資方和製片人來了，自己也就不用談什麼正事兒了。
陳教授端起十分鐘內喝的第三杯茶，最後自己把話題扯了回來：“這個網劇。劇本我看了，投資人剛好我也認識，讓我推薦個學生上去。我想來想去，這種角色在校學生也演不了，太嫩！難駕馭。倒是你來比較合適。”
“嘿嘿嘿，承蒙老師錯愛，桃李滿天下，還能想起我，那我以茶代酒……”北顧著端起茶杯，兩個酒窩在小絡腮胡子上若隱若現，顯得點反差萌，然後蹬鼻子上臉，繼續說：“不過，陳老師確定不是因為覺得我是老臘肉……”
陳教授堅持沒有喝第四杯茶，“去去去，彆給我整這些，你認真聽我講。”
北顧立刻放下茶杯，收起笑容，乖巧端坐，剛才還傻白甜的臉上笑容一收，這身氣勢搖身一變，隱隱有些……有些那部網劇裡“張隊長”在警局聽老局長分配任務的派頭。
陳教授低下頭，掩藏起嘴角欣慰的笑容，故意做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凶巴巴問：“劇本看過了？”
“嗯，看了，也分析過了，台詞也熟悉得七七八八。”
陳教授心裡滿意，暗自點頭，但嘴上依舊嚴厲：“嗯……七七八八可不行，萬一今天導演來了，現場讓你試一段，豈不是傻眼？要看劇本，還是得吃透地看。”
北顧一臉受教地小雞啄米。其實他說七七八八也是含蓄，他從收到電話後就一直在看發到郵箱的劇本，還對著原著的人設自己彆出心裁地留了小半個月的胡子，有時候早上起來刷牙都能對著鏡子都能冒出一兩句台詞。但是陳教授隻是好心提醒，這種善意的教誨，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珍貴的。
“我看你留著小胡子挺好，看起來還專門減重了？”陳教授繼續問。
“這您都發現啦，其實胡子是專門留的，減重倒沒有…...最近胃不太好。”北顧摸了一把自己臉上的得意之作，語調快樂地上揚。
“跑劇組難免晨昏顛倒，飲食不規律。乾這行都這樣，隻能靠自己調節，彆趁著年輕不注意。”
陳教授了然點點頭，然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麵部又糾結起來。
“對了，原著…...原著你看了吧？”
北顧愣了愣，但還是老實地點點頭。
“嗯，那我也不多說，度你們自己把握。這也是拍網劇的原因，到時候，你們年輕人那一套……”
“您放心，我懂得。”北顧笑著回答。
倆人談話尾聲，恰好網劇的那波主創也來了。
來的是兩男一女，一水兒的年輕人，女的看起來二十來歲，兩個男的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