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春竹裝肚子疼在先,施晚意這個長嫂關心她是應當應分。
她的婢女亦是隨了她,極有眼力見兒,腳底生風,著急忙慌地回去請了大夫,戚春竹正騎虎難下,她拉著人已經衝到正院。
外頭一稟報,戚春竹露出緊張色,老戚氏卻是見都不見,直接對施晚意冷淡道:“府裡有常用的大夫,稍後自會派人去請,你回吧。”
施晚意見好就收,且她也坐累了,便施施而起,向老戚氏告辭。
她臨走前,似笑非笑地看了戚春竹一眼。
腦子裡也沒想什麼,單純故意的。
戚春竹受了影響,咬嘴唇巴巴地看著老戚氏。
老戚氏衝龐嬤嬤一擺手,待她跟上施晚意出去了,才沒好氣地白一眼戚春竹,“慌急什麼!敢做還不敢當嗎?往後要麼彆做,要麼就裝到底,彆教人一眼就瞧出來。有我在,你不承認,她能奈你何?”
戚春竹低頭,“我、我這不是怕大夫看出來嗎……”
老戚氏戳她額頭,恨鐵不成鋼,“你倒是提前給我使個眼色,怎麼就先露怯?”
戚春竹理虧,討好地笑。
老戚氏轉向方才施晚意做的位置,眼微眯,“我是婆婆,禮法上永遠高她一籌。”
遊廊下,龐嬤嬤束著手跟在施晚意身後,肅然而刻板地問:“大夫人,給各家的節禮可有準備好?今年春節祭祀,要為大郎君設供,老夫人交代,不可輕忽。”
施晚意當她說話是耳旁風,悠悠地走,儀態分明不出格,可愣是透出股晃蕩的感覺。
龐嬤嬤這時道:“另有一事,您如今新寡帶喪,平常倒也無妨,可年節時候回娘家,多少有些不吉利。”
施晚意倏地停在月洞門前。
龐嬤嬤也駐足,一絲不苟道:“老奴也是遵從老夫人的意思,事事為大夫人著想,以免您有思慮不周之處。”
陸侍郎說“督導”,她們就拿著雞毛當令箭。
還嫌她晦氣了……
撥雲見日,晨光照進月洞門,灑在施晚意的臉上。
施晚意眯上眼,剛要冒頭的怒氣瞬間消了,她對陸家來說,是挺晦氣。
“還有,大夫人容老奴多一句嘴。”
施晚意神情舒緩,“嬤嬤不就是來多嘴的?”
龐嬤嬤一滯,仍然儘職儘責地按照老戚氏的吩咐“多嘴”:“大夫人,您到底是孀居,府裡住著個如此年輕的大夫,恐怕不妥。”
說著便看向墜在後頭大夫蘇木,先前府裡都不知道東院住著這麼個人。
蘇木今年剛加冠,模樣不算出眾,可勝在清秀乾淨,而且一心鑽研醫術,人有些呆,發現眾人的視線,慢吞吞抬頭回視,滿眼茫然。
施晚意不禁一笑,“小蘇大夫,煩你白走一趟。”
蘇木聽施晚意如此說,忙擺手道:“父親交代我一定要聽夫人的話,夫人不必客氣。”
聽話什麼的……
施晚意不正經的腦子自然憋不出什麼好東西,笑眯眯道:“小蘇大夫,我給你在京城開一家醫館吧?”
她不止將人帶進府裡,還要給他花錢,誰能奈她何?
龐嬤嬤大驚,仔仔細細打量著兩人的神色。
而蘇木一臉的受寵若驚,“不敢不敢,夫人心善,帶我進京遊學已是恩惠,不能再麻煩夫人。”
“怎會是麻煩?”
這種一擲千金讓年輕俊秀的小郎君吃軟飯的感覺,怎麼是麻煩呢?
施晚意表麵正人君子,心裡爽著呢。
“就按照我說的辦。”施晚意根本不避諱龐嬤嬤,大大方方地說,“讓小蘇大夫蝸居在倒座房本就有違待客之道,況且以小蘇大夫的醫術,這醫館定不會虧,到時我請兩位醫術高超的老大夫來醫館坐堂,小蘇大夫能與人交流醫術、精進醫術,我也能得個好大夫,是我占便宜。”
“您實在過譽。”可蘇木單純,心動直接寫在臉上。
施晚意拍板定下,便讓婢女帶著小蘇大夫離開,然後轉向龐嬤嬤,“小蘇大夫不日便會離開府裡,龐嬤嬤可滿意?”
龐嬤嬤眼神閃動,欲言又止。
今日是難得的暖日,施晚意因為小蘇大夫,心情更是好了幾分,也不急著回東院,轉進花園裡散步。
龐嬤嬤說什麼,她也不接茬,溜溜達達,什麼都能賞玩一會兒。
花園中鋪了一條石子路,下人掃的乾乾淨淨,她微微提著襦裙踩在邊緣一條凹凸不平的石子上,腳底下疼,嘴上偏跟其他人說:“我這身體,養得好,都不覺著疼。”
婢女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附和。
荷花池的積雪已經漫過池岸,岸邊的柳樹上掛著霧凇,施晚意在亭中揪著柳枝一壓一彈,簌簌雪落。
婢女們就開始吹捧“美景”以及造出“美景”的人,主要是人,句句情真意切,神情好像施晚意有天大的本事。
龐嬤嬤:“……”
她跟東院的人,實在是格格不入。
一圈兒花園逛下來,婢女們哄得施晚意笑容越發燦爛,龐嬤嬤越發沉默。
待到一行人終於回到東院,早膳已經備好。
陸姝早起鍛煉,去請安又走了個來回兒,坐在桌邊聞著味兒,肚子餓得咕咕叫,隻聽門開還沒見人就抱怨起來:“你怎麼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