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二郎唯二畫過的美人全在燈籠上,就算是最年少輕狂、不羈的年歲,他也沒似其他年輕郎君那般對美人圖和美人起過興。
與其相信施晚意是用美人圖投他所好,薑嶼更願意認為這是某種撩撥。
而借由美人圖和一並送來的隻有寥寥幾筆的書信,薑嶼按照禮節回信時,在信末留了幾個問詢。
一個有心,一個有意,有來有往,兩人便有了通信。
並且不約而同地選擇,含蓄而不露骨的隱晦表達。
文字的魅力便在於此,即便不見麵,以字識人,以文識人,也能從中感受到彼此的契合。
非是赤|裸才引人動情。
樂而不淫的曖昧,更搔人癢處,教人心動神馳,眠思夢想。
薑嶼越發喜她,本就十分的姿容氣度,仿若吃了神丹妙藥,風華耀眼。
這幾日滿京隻要見過薑二郎的人,無不目眩神迷。
長壽坊北裡中曲,位於施二娘外宅後方一牆之隔的宅子裡——
幕僚莊含一進書房便看見薑二郎清靡惑人的模樣,心下冷笑,嗬,談情說愛的男人。
麵上,一本正經地遞上密信,“大人,江南快馬加鞭送回來的信報。”
薑嶼拆開信,迅速一覽,眸色微深,遞還給莊含。
莊含看過,皺眉,“派去瀛洲的人還未查探到軍餉的線索,河間王的玉墜竟然出現在江南,若非刻意釋放煙霧,迷惑追查的人,就是告訴追查的人,軍餉已經轉走。”
信上稟報,盤查過玉墜的來源,線索隻到江南,似是與瀛洲不相乾。
莊含問:“大人,依你看,這軍餉可有轉走?”
“何必教人牽著鼻子走?我不在乎軍餉如何,我隻剿亂黨。”
薑嶼運籌帷幄,誌在必得道:“世間之大,魏元豐若鐵心鼠藏,必然難尋,可他既對軍餉有執念,我便引他出來。”
魏元豐其人,極其自負,當年一戰,丟失軍餉,致使丟失魏室江山,必然意難平。
亂黨潛藏生事,也急需更多的錢財來支撐。
薑嶼提筆,在瀛洲地圖上方勾畫一個圈,打了叉,落下一個殺氣騰騰的“殺”字。
瀛洲城,城南,仁心醫館——
坐診的老蘇大夫五十歲,已行醫三十餘年,醫術極好,是瀛洲城裡頗富名氣的大夫。
出得起診金的富貴人他看,出不起診金有疑難雜症的百姓他看,煙花柳巷、下九流的病人他也看……
若說整個瀛洲城,出門入戶最多最便宜的人是誰,仁心醫館的老蘇大夫必定有名。
這段時日,仁心醫館來了三撥人,不看病,淨打聽事兒。
老蘇大夫有醫德,萬萬不會將病患的隱私透露給旁人。
除非……
有外快賺。
前兩次,口音不同的兩撥人皆詢問瀛洲城上半年莫名死了許多人,是什麼病症。
老蘇大夫先後接過兩錠銀子,一張銀票,實話告訴兩夥人:“這人一傳話,傳來傳去就變了樣兒,都傳出瘟疫的話來了。”
來人問:“不是瘟疫?那是為何?”
“若是瘟疫,莫說一座城,整個瀛洲都要遭殃。”老蘇大夫捋胡須,“不是病,病哪會挑人得?那是受災嘍,天老爺不讓百姓活,百姓遭不住啊……”
來人早已查到些事兒,追問:“不是有一些人橫死嗎?”
“你問得是這個啊。”
老蘇大夫道:“個個都死傷慘烈,恐怕是山匪作亂。唉~刺史大人重病著呢,還要教人傳話封口,以免人心惶惶……”
他再不知彆的,兩方來人便離開去彆處打探。
這兩方人都有人脈,自然要尋到州衙或者其他一些知情人處,不過這些後續,老蘇大夫是不清楚的。
而今日來人,京城口音,正是龐嬤嬤的兒子。
他指名道姓,問得是前刺史大人府裡的事兒。
前刺史大人家世背景深厚,且老蘇大夫的兒子小蘇大夫還跟著前刺史夫人去了京城,老蘇大夫便當著醫館內病患的麵兒,大義凜然地直接趕人,“去去去!老夫行醫治病,豈會透露病人隱私?”
醫館內病患和陪同的人立時便稱讚老蘇大夫“有醫德”。
老蘇大夫一拱手,便不理來人,轉身去繼續給病人看診。
龐嬤嬤的兒子在瀛洲城多番打聽,未有所獲,自不甘心放棄,就蹲守在醫館外等候。
晚間,終於蹲到了老蘇大夫身邊兒的藥童出醫館,立即攔住人詢問。
藥童初也守口如瓶,被他硬塞了幾塊碎銀子,這才小心翼翼地回頭瞧一眼身後醫館,低聲問:“你想問什麼?”
龐嬤嬤的兒子立即問:“陸刺史得的是什麼急症?”
“我瞧見師父脈案上,寫的是陰陽毒,爛瘡嚴重,又有其他並發之症。”藥童說著,目露疑惑,“可我未曾瞧見陸刺史麵有紅斑。”
龐嬤嬤的兒子不懂醫,仔細詢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藥童是出來打酒的,怕晚了挨罵,模棱兩可地解釋了兩句,便說什麼都不再停留,匆匆跑向酒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