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晚意退開一步,悠然地吩咐:“扶好三夫人。”
戚春竹的婢女不敢輕忽,一邊兒一個扶著她,匆匆往外走。
施晚意披上披風跟出去,環胸靠在二房院門前醒神兒,看著她們的身影消失,忽然有一種感覺:戚春竹可能要安分些時日。
老太太病了,祝婉君生產後又要坐月子,戚春竹再縮在院子裡養胎,府裡豈不是太過安靜了……
寂寞如斯。
施晚意一隻手托著手肘,另一隻手手指輕點下唇,若有所思。
她那顆不安分的心又有點兒想搞事情。
午後,陸仲趕回來,祝婉君已經開三指,陣痛越發頻繁。
不過胎位經過穩婆輔助,正了很多。
施晚意坐久了不舒服,時不時就要到外麵醒神。
陸仲比她熬得更久,精神萎靡,心情焦躁,自然也沒辦法一直待在屋裡。
施晚意少有機會碰到他,便與他閒說了些話。
分分神,時間也就過得快些。
期間,老戚氏隻派了個嬤嬤過來問了聲,其他一概不管。
及至日西斜,屋裡祝婉君喊叫地越發厲害,動靜也大起來。
施晚意被勾的想起原身生產時的記憶,便又派人去請了個擅長婦人科的老大夫。
也虧得大夫守在二房,酉時末,孩子終於生下來,祝婉君便有些出血過多。
穩婆是懂一些醫理,但總歸不如正經大夫專業。
而陸仲重視祝婉君勝過一些莫須有的名聲損害,當即請大夫入了產房救治祝婉君。
施晚意坐在堂屋,看著繈褓中皺巴巴的紅皮小老太,“你運氣不錯,我所做也不算多餘……”
二房還是有點兒討喜的。
大夫醫治後,祝婉君有驚無險。
陸仲終於有添了個小女兒的喜氣,賞了不少喜錢。
施晚意將所有花銷,全都算在公賬上,便起身回東院。
陸仲親送她,接二連三地道謝。
施晚意隻彎了彎唇,一副長嫂模樣,彆有意味地關心道:“二弟膝下四個子女,早晚要獨立門戶,此時不爭一爭,日後恐怕爭不到多少了……”
她說完便走,留下陸仲陷入沉思。
翌日,長壽坊,施晚意的私宅——
薑嶼起床後,看庭前枯樹生意盎然,望天上雲卷雲舒也自由,心情抑製不住地疏朗開闊。
他先去隔壁處理好今日的公務,又練了一套拳,舒展筋骨,方才回來,含笑坐在書案後讀書。
一刻鐘後,仆人按時端來早膳,乍然見到一個郎君竟然麵若桃花,忍不住一呆。
但他隻呆了一瞬便回神,恭敬道:“郎君請用。”
薑嶼早已查到,這仆人雖自稱“仆人”,事實上並非施晚意的陪嫁。
而這些時日,對方麵對他都太過理所當然。
今日薑嶼起了些談興,閒問一句:“屈六,你待在二娘身邊多久了?”
屈六得了吩咐,隻要不透露刺史夫人的真實身份,其他皆可言及。
是以他規規矩矩地回答:“半年。”
半年便能教施晚意放心安排在私宅裡……
薑嶼不經意地問:“如何到二娘身邊的?”
“娘子善心,救過小的。”屈六道,“小的以前是廚子,廚藝不錯,手腳麻利,就跟在娘子身邊了。”
他對刺史夫人自然極忠心,刺史夫人做什麼,他都不會有任何非議,哪怕隻是心裡想一想也不會有。
他甚至覺得,這郎君就該長得一等一的好,才值得刺史夫人養他。
屈六悄悄抬眼瞄薑嶼的相貌身材,心下極認可,越發恭敬道:“小的下去準備午膳,郎君有事便招呼小的。”
薑嶼頷首,抬起筷子,慢條斯理地用早膳。
屈六確實如他所說,廚藝不錯,麵揉得筋道,荷包蛋也圓潤。
雖然不如世家的珍饈美味精致,但薑嶼從來沒覺著不好。
早膳後,薑嶼手持從薑家書庫帶出來的五行機關之書,慢慢看。
他尋常做事極專注,甚少分神,今日卻情不自禁地總是望向窗外,沒有動靜,收回的視線便會落到書案上的梅枝上。
梅花早就乾了,他尋了一個白瓷罐密封保存,如今隻有孤零零的一枝。
這梅枝插在白釉瓶中,他初看自覺仍有雅韻。
但日頭越升越高,送花的人依舊沒來。
薑嶼看梅枝的眼神便越來越涼,枯枝的雅韻仿佛是他的幻覺。
再一次。
她讓他被失望和酸澀啃噬心臟。
薑嶼溫潤如水的雙眸漸漸侵染上黑色。
胸腔裡某種情緒氤氳而生,即將按捺不住。
果然,隻有兩個人知道的曖昧關係,名不正,言不順。
她最好今日還會來,否則……
而陸家東院,施晚意睡得發懵,頂著一頭亂糟糟地發坐起來,迷糊地問:“什麼時辰了。”
婢女回答:“娘子,巳時末了。”
“巳時末……”施晚意含混地跟著念叨,倏地睜大雙眼,“巳時末?!”
中午了?
婢女點頭,“是啊。”
她一邊倒了杯溫水送過來,一邊說:“宋嬤嬤說,你身體不好,昨日為了二房生產的事兒,勞累那麼久,合該多睡一會兒,便沒打擾您。”
施晚意捂臉,埋進厚實的錦被。
嘶——
睡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