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晚意開窗關窗,說破天也就一炷香的時間。
兩人甚至沒說一句話,隻掉了條帕子。
馬車上,莊含越發無語:“大人特地前來赴約,隻是如此?”
柔滑的絲帕繞著薑嶼骨節分明的手指,薑嶼勾唇,“甘赴伊人。”
莊含:“……”
他們似乎在玩兒什麼新花樣。
莊含理解不了,隻有冷靜:“大人公務繁忙,常在外走動,早晚會被懷疑。”
“屆時我們已有私情,私相授受的證據就在這兒。”
薑嶼單手,慢條斯理地係絲帕於腕骨上,絲帕和佛珠纏繞,禁欲與縱情融合。
這絕不是飲鴆止渴。
“她抵賴不了。”
隻是,薑嶼也沒法兒樂見施晚意一直掛著陸仁遺孀的名頭……
“陸仁的事兒,查的如何?”
莊含道:“陸仁當年在京中,也是青年才俊,名聲頗好。”
“後來施陸兩家鬨開來,陸仁對妻子負心薄情,娶恩師之女為妾,不少人說他忘恩負義,但陸仁平素作風看起來還算正派,陸家便全都推到醉酒失態、一時糊塗上,加之……”
莊含覷一眼薑嶼的神色,謹慎措辭道:“當時施二娘子似乎對陸仁用情頗深,陸仁又外放,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果然,薑嶼對“用情頗深”幾個字十分敏感,笑意儘消,寒意森森。
莊含腹誹:你盯上人孀妻,還嫌死人礙眼。
但他可不敢直接對著薑嶼說出來,一板一眼地繼續稟報:“陸家老夫人派去瀛洲的下人,不日便要到京,咱們的人暗地接觸他,灌醉後套了些消息:陸家老夫人對陸仁的死存疑,而那下人查到的消息,陸仁有可能是死於尋花問柳。”
“一家子偽君子罷了,吏部尚書一職,陸家沒資格。”薑嶼冷笑,“給那陸侍郎找些麻煩,教他父代子過。”
莊含果斷點頭,“是,大人。”
當初方既清讓施春濃轉達給施晚意的話,便是薑嶼所托。
若是施晚意聰明,自然該知曉,隻有陸家勢弱,她才能在陸家肆意妄為。
“可要提醒施二娘子一二?以那老夫人的偏執,恐怕要鬨出些事端。”
薑嶼輕輕把玩腕上的絲帕一角。
其實順水推舟,讓那陸家的老太太做得更過分,逼得施晚意回娘家,於他才更有利。
但他不能容忍旁人欺負施晚意半分。
是以薑嶼淡淡道:“不要隨意插手她的事,盯著陸家便可,其餘……自會報到陸侍郎身上。”
而莊含見薑嶼聽了這些話,麵上沒有任何對施二娘子的介意,也不懷疑,忍不住問:“大人不擔心施二娘子餘情未了嗎?”
薑嶼輕嗤,“她膚淺。”
莊含:“……”這語氣裡淡淡的得意是怎麼回事兒?
他們一定是在玩兒什麼新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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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晚意今日雙喜臨門,滿麵春風。
齊箏瞧她那笑靨如花的可人模樣,心情也跟著越發的好,午膳時也體會到了秀色可餐是什麼場景。
陸姝隻出去玩兒了個把時辰,回來人笑成這樣,狐疑:“你撿錢了?”
施晚意嗔她一眼,“就你眼尖。”
陸姝噎住。
施晚意對陸姝大多時候就像她說的,要求不高,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尤其當她頗殷勤地為齊箏夾菜時,對比更是明顯。
陸姝臉上的嫌棄蓋住羨慕,“你為何這樣?”
齊箏也笑著推辭,“二娘,我自己來便是。”
“大嫂,你好歹給我些許有求於人進而表現的機會。”施晚意又親自為她添了一碗湯,動作又自然又輕快。
齊箏訝異,“你還有彆的事?”
施晚意笑道:“我年前開了個織坊,想著娘家若是願意給我些生意,我再跟阿姐商量商量,我這織坊就能開下去。”
“原是此事。”齊箏爽快道,“自然可以,我也可以幫你問問彆家夫人。”
施晚意婉拒:“現下隻要不賠便可,以後還是看我的布和繡品如何。我那織坊養著三十來個織娘繡娘,總不能給了她們營生,升起些過好日子的盼頭就失望。”
“你有這樣的善心,我能多予你些方便,又何妨?”
“謝大嫂。”
但施晚意依舊搖頭,“我順應發展便可,不好與民爭利。”
她不會做生意,若是靠家裡的資源去搶奪市場,就算有些照拂女子的緣由在,好像也不地道。
順手而為做一些便好,其他的不貪心,不強求。
而齊箏聞言,欣慰地笑,“你如今看起來是豁達了許多,我瞧著高興。”
陸姝左右瞧她們,揪著小眉頭一副思考的模樣。
齊箏淺笑看著她們母女倆,所謂言傳身教,便是如此。
她們母女倆如今的相處模式,不似一般人家的母女親近,施晚意也不像許多母親那般精心,可對陸姝,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臨分彆前,齊箏叮囑施晚意:“閒來無事,多帶姝姐兒回娘家。”
施晚意答應,陸姝比她依依不舍多了,直送到馬車邊上。
而後,陸姝望著遠去的施家馬車,幽幽地歎氣:“你離家出走怎麼跟兒戲似的,不能走遠點兒,多走幾日嗎?”
她小,能感覺到施晚意唱念做打,身上卻沒什麼負麵情緒,聞不見硝煙,便當是玩兒一樣。
玩兒兩日,對一個孩子來說不夠。
施晚意如今對陸姝有些了解,居高臨下地瞥她,“我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你想玩兒,來討好我啊。”
陸姝仰頭,一臉“這就是你的真麵目”的神情。
施晚意施施然地踏上自家的馬車,悠閒道:“我是無所謂,左右往後陸家更沒人管得了我,我想如何便如何,小孩子可不行,真可憐。”
陸姝跟著爬上馬車,不相信,“說大話。”
施晚意懶得與她解釋,不過她們一回到府裡,三郎陸代便教人拿來幾樣東西,請她先挑。
陸侍郎的寶貝,字畫文玩擺件比較多,而施晚意從幾件花裡花哨、個頭頗大的物件兒裡,一眼便看中一串兒紫檀手串。
她不知道這成色的手串,價值幾何,可對了眼緣,便也不猶豫,直接便取過來,道:“我便要這件,三弟替我謝謝父親。”
三郎陸代沒有一絲遲疑,也極為客氣恭敬,“大嫂早些回去休息。”
施晚意已經得知老太太又暈倒,她自忖不是她氣得,便很善良大度地表明要去看看。
“不必。”陸代急匆匆地阻止,又忙緩和語氣解釋道,“母親免了府裡眾人的侍疾,也免了晨昏定省,隻父親交代,如今府裡二嫂在月子,春竹身子重,隻能請大嫂看顧府中,繼續掌家。”
施晚意勉為其難,“我先前並非托辭,我確實力有不逮,這樣吧,叫二娘跟著管家,也學一學管家的經驗。”
“這……”
陸代稍沉吟,便道:“大嫂說的是,我回頭便與母親請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