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地托婢女過來請示,是否可以向施晚意拜彆。
施晚意想了想,並未拒絕。
丁姨娘,現下該稱呼丁芷芙。
丁芷芙一來到三院堂屋,便盈盈拜下,一連拜了三次,方才直起身,感激道:“夫人大恩大德,芷芙無以為報,日後必定早晚為夫人和姝姐兒誦經祈福。”
施晚意婉拒,“那倒不必,我本就福緣深厚,再多易折壽。”
丁芷芙噎住。
而施晚意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紅潤的臉龐,若有所思。
丁芷芙被人這麼直盯盯地看著,頗不自在,微微垂下頭。
施晚意問:“丁娘子,以你對陸仁的了解,他年少時有什麼特彆的習慣嗎?”
丁芷芙不解地抬頭,“您是指……?”
施晚意舉例道:“譬如……特殊的印記,書寫的習慣,亦或是對他影響深遠的東西,最好是外人不容易知曉的……”
外人不知曉的,丁芷芙咬咬唇,“我不知道夫人想知道什麼,不過陸仁從前送給我的東西,我還留著。”
施晚意微一挑眉,打量她,“你竟然沒毀了?”
丁芷芙生怕夫人誤以為她是因為在乎陸仁,連忙解釋:“我原打算帶出去毀掉,也算是徹底告彆……”
儀式感,施晚意了然,“既然如此,不若留給我。”
丁芷芙遲疑。
“怎麼?不舍得?”
丁芷芙搖頭,“我隻是不想夫人看見那些東西傷心。”
傷心的人已經走了,施晚意淡淡道:“你多慮了,我隻會惡心他。”
丁芷芙:“……請夫人派人隨我去取。”
施晚意便叫兩個婢女跟她去後罩房。
一盞茶後,婢女抬著一個不小的箱籠回來,“哐當”放下。
施晚意示意她們打開。
宋婆子守在施晚意身邊,皺眉看著箱籠敞開後,滿滿登登的各式物件,有些極有年頭,有些還是新的。
施晚意略過那些物件兒,直視信件。
極厚的一遝泛黃的信封,蠟封已經撕開。
另一遝相對新的信封,蠟封仍舊緊密地粘合,應是這些年寄給丁芷芙的。
“嘖嘖……”
施晚意隔著絲帕,捏起幾封沒打開的信封,嘲笑,“嬤嬤,您說陸仁要是知道,他一片深情被人棄若敝履,連看都沒看過,得氣成什麼樣兒?”
宋婆子嫌惡地看一眼那些信,又心疼地看向自家娘子。
她的娘子又何嘗不是一腔深情,被人棄若敝履?
宋婆子不忍心,“娘子,您何必自虐?”
“自虐?”
施晚意盤腿坐上炕,懵了一瞬,大大咧咧地招呼婢女給炕上鋪布,將那些破爛倒在布上,又招呼人給她拿零食,端茶水。
主仆二人完全沒在一個頻率上。
宋婆子一腔疼惜付諸東流,站在炕西頭離那些東西最遠的地方,乾巴巴地問:“娘子,您這是要作甚?”
施晚意屁股也不抬,往旁邊兒蹭了蹭,伸手拍了拍空出來的地兒,“來,嬤嬤,上來坐。”
宋婆子不想靠近那些東西,僵持。
這時,婢女進來稟報:“娘子,丁娘子即將離府,姝姐兒和釗哥兒都去送了。”
施晚意隨便“嗯”了一聲,繼續催促宋婆子,“嬤嬤,您快來啊。”
宋婆子皺眉,“娘子,您到底是何意?”
“以毒攻毒,罵他丫的。”
宋婆子:“……”
越是臨近原身想不開的日期,宋婆子越是整個人緊繃,無論施晚意如何勸,都沒辦法消除她內心的恐懼。
她擔心的是施晚意,可也意味著她沒辦法擺脫陸仁的影響。
原先施晚意想,隻要她安穩地過了四月初八,宋婆子應該就會慢慢放鬆下來。
可現下正好得了這些東西,還有什麼比兩個女人一起罵渣男更容易脫敏的?
“嬤嬤,來嘛來嘛~”
施晚意撒嬌。
宋婆子拿她沒辦法,緩緩靠近,上了炕。
施晚意親自拉過炕幾,又給宋婆子倒了杯茶,然後蹲在她旁邊,看著那些信封,思考,“從哪一個開始呢?”
宋婆子繃著臉,並不能心寬到給她建議。
施晚意便伸出食指,邊在虛空中輕點,邊在心裡默念:點兵點將,騎馬打仗,點到哪個,我就選誰……
她手指指向其中一封,“就這封。”
施晚意拿起來,“嘶啦”撕開,看了一眼上頭訴衷腸還句句表現自己委屈求全的惡心話,“陸仁這王……”
話說到一半,刹住,急轉彎改口:“忘恩負義的人渣!”
好險,差點兒就口吐芬芳。
宋婆子沒注意到她話中的轉折,抽過那信,匆匆一掃,氣得叱罵:“無恥之徒!活該他死得難堪!”
施晚意挪到宋婆子身後,邊給她揉肩邊附和:“對!活該!”
宋婆子火冒三丈地又撕開一封,看一眼就忍不住大罵一句。
施晚意小蜜蜂一樣,趁著她罵人的空隙,又是喂她點心,又是端茶給她解口乾,間或跟著罵上一兩句。
還彆說,她都有點兒渾身暢通的感覺。
施晚意瞥一眼中氣十足的宋婆子,確實效果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