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再小也是肉。
施晚意那一丁點兒商業天賦,全都用在了摳蚊子肉上。
小孩子她也沒放過。
陸一釗來之前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清楚了之後,幾乎未作猶豫,便表示想簽借據,也能接受她的條件。
於是施晚意便煞有介事地跟陸一釗簽了一張字據,借他五百兩銀子。
但和陸姝的不限期不同,陸一釗是五年內雙倍,第二個五年三倍,以此類推。
施晚意已經知道他們的用途,是想買宅子送丁姨娘出嫁。
如今大鄴初建朝,宅子還便宜,他們的宅子買下來留到五年後,必定能增值。
隻是施晚意這幾月瞧下來,陸一釗買下這宅子,很有可能要陪嫁給丁姨娘……
施晚意抖抖字據,感歎:“陸一釗也算是孝順了,一年隻那麼點月錢,竟然也敢簽這麼大一筆錢的字據。”
她提出這字據,原意是不想陸姝理所當然,現下換成陸一釗,也沒真將這字據當回事兒。
以他的年紀,單靠攢月錢,便是一分不花,十年也懸。
而且若是她的打算順利,興許用不上五年,就能一筆勾銷……
宋婆子道:“丁姨娘若是離府,起碼釗哥兒成年之前,他一年到頭,估計都見不了丁姨娘兩次。”
“竟然是陸仁的種……”
“說明娘胎好。”宋婆子一本正經道,“將來姝姐兒定然也會這般孝順。”
施晚意教她這自賣自誇逗得笑不停,隨手將字據遞給婢女收好。
之後扣肉,陸姝和陸一釗兩個孩子便開始看宅子、買宅子。
陸姝吃了教訓,時常會請教宋婆子,宋婆子也都儘心教導。
這些施晚意都不過問。
她這期間收到了娘家的信。
施老夫人在信裡直接問她,是不是把那個書生藏起來了。
時機就是這麼恰到好處。
施晚意不免暗自得意,書生回鄉祭祖,再回來她已經轉移陣地,輕易不會教他們找到。
而她在得意,卻有人頗鬱悶。
太子儀仗準備得再快,也用了好幾日。
薑嶼啟程那一日,方既清特地來送行,順便告知他:“那日二娘夜不歸宿後,施家發現了她與你的事,托我查二娘私宅的位置。”
“……”
薑二郎痛失時機,活至今日,第一次如此失語。
隻差一點,他就要過明路了。
方既清拍拍他的肩,“我本想等你回來再告訴你,幾經思量,還是不能瞞你。”
薑嶼歎息:“師兄,何必豆萁相煎?”
他平素總是一副泰然之姿,難得這模樣,方既清好笑,也知該適可而止,解釋道:“春娘知會我時,你已經回府。”
薑嶼瞬時反應過來,他失了冷靜,竟然真的以為師兄會看他笑話。
這種滋味兒,著實難言,又帶著幾分微妙的甜澀。
薑嶼輕歎,歉道:“我誤會師兄,還望師兄見諒。”
方既清不以為意,“瀛洲是你兄長埋骨之地,我知你深恨魏元豐,你此番前行,亦要時刻記得京城還有你重視的人,莫要操之過急。”
薑嶼道:“師兄放心。”
他自然不可能再讓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
也不可能讓施晚意忘了他去找彆人,他沒那麼大度。
啟程的時辰到,薑嶼翻身上馬,衝方既清一拱手,便當著眾人的麵戴上一張白色鬼麵具,長腿一夾馬腹,疾馳至儀仗首,率眾遠行。
即便看不見臉,風姿亦教人歎絕。
當晚,太子在行宮留宿,薑嶼與太子辭行,乘夜率十餘人快馬加鞭趕往瀛洲。
其後,有一與他身形極相似的金吾衛,戴著他的麵具在儀仗中扮作他,護送太子繼續前往皇陵。
而薑嶼馬不停蹄趕路數日,抵達瀛洲後,先召見暗探,得知瀛洲暫無異動,猜測《山河圖》應還未被破解,才命下屬們暫時修整一日。
薑嶼躺在床榻上,身體疲憊,精神卻毫無睡意。
方既清的擔憂不無道理,他時隔多年,再到瀛洲,清楚地感覺到物是人非,確實心緒不平靜。
不止魏元豐有執念,他亦有執念。
黑夜中,薑嶼從懷中取出一方絲帕,纏在手腕上,放置在額頭。
絲帕上已經沒有施晚意的味道,可它隻是這樣觸碰著薑嶼,薑嶼的心神便平和下來,思緒漸漸清晰。
十年前,因為沒有任何線索,大鄴軍根據他兄長在瀛洲的行軍路線找過軍餉,隻可惜無功而返。
亂世結束後,瀛洲有一筆“寶藏”的事兒傳開來,引得不少人前來尋寶,加上以魏元豐為首的亂黨,估計兄長有可能路過的地方,全都被掘地三尺過。
軍餉那麼多年都未曾被找到,突然現世,以薑嶼對兄長薑岑的了解,必然不會毫無準備,期間瀛洲定有異象。
且兄長用兵極擅長利用地形,因地製宜,每行軍到一地必定要仔細查探清楚當地可利用的資源。
若設身處地以兄長的思路而行,走一步算十步……藏軍餉之地必定有險阻,教人難以靠近……
如此這般考慮諸多,薑嶼的思緒比之十年前,更加明晰,漸漸便有了睡意。
隔日,薑嶼便命人重新搜尋瀛洲這一年來的消息。
下屬領命後便退下。
薑嶼則是又命人暗中送一封密信給瀛洲節度使,打算見他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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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裡,陸姝和陸一釗磕磕絆絆地為丁姨娘納完吉、過完大禮,將婚期定在五月十八——陸仁一年的喪期結束後十日。
這樣即便兩個孩子沒辦法參加她的婚禮,外人也無法對丁姨娘橫加指責。
以兩個七歲的孩子來說,考慮的相當妥帖了。
三月底,宅子收拾好,丁姨娘便要搬出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