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尼迪克來信了。”池晏對克萊斯特說了聲,然後用小刀裁開了信封。
信裡班尼迪克不像以前那樣寫很多客氣話,而是直白的說了近況,以及求助。
蝗蟲還沒來,但乾旱很要命,沒有水,土地上的作物全枯了,平民們開始鬨事,他手下一百多人的騎士團管不過來,有些平民走了,有些平民無處可去。
城裡的大商人們也要走,平民就衝進他們家裡,殺人搶糧食,搶水。
班尼迪克在詢問了坎貝爾夫人之後,決定帶著人來投奔池晏。
他在信裡說,池晏是他“唯一真誠的朋友”。
當然也不會白來,他會帶著糧食和騎士團一起來,仆人們願意跟他走的就帶來,不願意走的也不強求。
最後,班尼迪克還說,他手裡有很多黃金,這些黃金全都送給池晏,充當池晏收留他的報酬。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班尼迪克現在已經在路上了。
池晏歎了口氣:“子爵的領地都變成這樣了。”
大城還是有大城的好處的,艱難時期可以向聖院請求援助。
克萊斯特倒是說:“這樣天再繼續下去,公爵的領地也會變成這樣。”
“你說,聖院有糧食嗎?”池晏忽然問。
往年交稅,聖院隻要糧食,王室那邊倒是可以用金銀和錢抵稅。
不等克萊斯特回答,池晏就自顧自地說:“肯定有,而且不少。”
隻是那些糧食沒落到本地聖院的手裡。
這場天災給了聖院機會,各地貴族自顧不暇,沒人能去管王室了。
聖院隻要稍微有點腦子,就知道現在是最好的時機,隻要廢除了王室,聖院就是名義和實際上唯一的統治者。
池晏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怕,他挪到克萊斯特的身邊,抓住克萊斯特的手,然後坐到了克萊斯特的大腿上,把自己窩進克萊斯特的懷裡。
克萊斯特親吻池晏的側臉,他笑起來的時候胸腔都在震動:“你是為王室擔心,還是為聖院?”
池晏把頭埋進克萊斯特的頸窩,深深地吸了口氣,他覺得克萊斯特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至少他聞起來是香的,不是花香,也不是其它香味,但就是莫名的好聞。
“王室現在肯定很艱難。”池晏小聲說,“我們這裡雖然偏僻,但是一旦動蕩起來,也很危險。”
領地小有小的好處,也有小的壞處。
任何一點動蕩,都可能摧毀他們兩年多的努力和心血。
克萊斯特伸手,輕撫池晏的背:“有我在,我不會有事的。”
明明克萊斯特的聲音很輕,但他說出這句話以後,池晏就莫名的安心了。
是啊,有克萊斯特在,隻要有克萊斯特,就不會出事。
“讓黑他們回來吧。”池晏抬起頭,看著克萊斯特漆黑的眼睛,克萊斯特的眼睛還是這麼美,池晏伸出手,輕輕觸碰克萊斯特的眼皮,讚歎道,“你真好看。”
克萊斯特拉起池晏的手,親吻池晏的手背:“你最好看。”
兩個人對視,池晏不好意思地抿唇笑。
池晏領地上的小麥沒有救活。
雖然人們已經很努力的澆水,但水還沒流進土壤就乾了。
所有人都清楚小麥依舊救不活的那天,池晏在城堡裡都能聽見外麵的哭聲。
他很不好受。
他們有卡坨,有糖,但對人們來說,小麥才是最讓他們有安全感的作物。
所有人在田地裡,一邊把乾枯的麥稈收走,一邊流淚。
眼淚落在地裡,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蕾妮也在收麥稈,她也種了一小塊地,她從沒種過地,為了種好這塊地,她悄悄觀察彆人,害怕地裡生蟲子,她每天都會查看,一旦看到蟲子就一隻一隻的抓走。
她抹了一把臉,不知道抹下來的是淚還是汗。
就連大小夥子們,也是一邊咬著牙,一邊流著淚收麥稈。
乾枯麥稈可以用來燒火,燒出來的灰也是肥料。
看天吃飯的時候,什麼東西都不能浪費。
“還好有卡坨。”
“還好有水井。”
人們全都在念叨著兩句話,好像隻要一直念著,就不會害怕。
日子就還會好起來,沒人知道要旱多久,河床乾了,水井的水位也下降了。
人們連吃水也吃得膽戰心驚,從河裡打起來的水用光之後,能依靠的就隻有那十二口水井。
每天都有人從地裡把還沒成熟的卡坨挖出來,確認卡坨還好好的以後再埋回去。
他們也開始有意識的節食,一個人一頓隻敢吃半個卡坨。
樹林裡的野菜也沒了,有些小樹根紮得不夠深,枯死了很多。
一股恐懼和絕望的氣息在領地裡蔓延。
連池晏的領地都變成了這樣,更彆說其他沒有卡坨和存糧的地方。
大河和黑他們都回來了,他們身後還跟著一群人。
“都是商人。”大河低著頭,不敢去看池晏的臉,解釋道,“他們非要跟著一起回來,把他們趕走就好了。”
畢竟是為他們做過事的商人,在路上把他們殺了不太好,而且黑他們都去威脅過,可不管怎麼害怕,商人們都不願意走。
池晏有很多糧食,去年收的卡坨很多,足夠領地裡的人吃三年,尤其是再過一個月,地裡的卡坨又要收獲了,地窖裡還堆滿了小麥,把人收下來不難,隻給活命的糧食不廢多少。
但問題是,池晏不知道乾旱什麼時候結束。
今年冬天還會不會下雪。
“既然來了,就先讓他們住到之前還沒被推的房子裡。”池晏有些頭疼的揉揉眉心。
他要不是從現代穿來的多好,沒有結果過教育,就是本地貴族,不把人命當回事,肯定能眼都不眨的見死不救。
池晏對大河說:“先不要給他們食物,等他們自己的食物吃完了再說。”
商人逃命,是不可能不帶糧食的,現在池晏隻能給他們提供一個棲身之所,這個棲身之所還要用金銀和錢來換。
雖然金銀和錢現在沒什麼用,但池晏總不能讓他們什麼都不付出就住在這兒。
至於打水不用操心,每口水井都有人看著,不會讓人一次打很多。
衛生情況又堪憂起來,水都是拿來喝的,洗手洗臉太奢侈,洗澡就更奢侈了。
連池晏都隻能把布打濕了擦拭身體,不能再泡澡。
商人們大多帶著自己的家小和最忠心的幾個隨從,把金銀都交出去以後,才讓隨從們布置房子,說是布置,其實就是在地上鋪幾張毯子,夜裡好擠著一起睡。
精挑細選帶出來的隨從,商人們也不會苛待,隨從們也分到了一個角落,商人還讓他們自己也鋪上毯子。
反正現在毯子也賣不出去,能有點用處也好。
不過隨從們寧願直接睡地上,硬點是硬點,但比睡在毯子上涼快。
達倫用布擦了一把臉,他一臉風霜,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老了十歲,不過他算是運氣好的,緊跟在大河他們身後,成功來到這裡,不是每個商人都有他這樣的膽子,放棄好不容易置辦起來的產業,隻帶著妻子孩子和三個隨從跑出來。
他的父母早就沒了,因此算是負擔比較小的,妻子也是遠嫁給他的,這裡距離妻子的老家很遠,所以也不用擔心妻子的父母。
兩個孩子也都大了,不像小娃娃那樣容易在趕路的途中喪命。
他覺得自己的運氣不錯,出來的時候他在車裡塞滿了糧食和能帶走的所有財產,就連他自己,都是和隨從一起,用雙腿走過來的。
妻子也一樣。
他們分到住的地方以後,擦了把臉,也不覺得餓,擔驚受怕了這麼久,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隻有孩子們鬨著要吃東西。
達倫拿出一塊黑麵包,小心翼翼的用刀切下來一點,給兩個孩子分了,讓他們慢慢嚼。
黑麵包很硬,不用水泡軟的話要嚼很久,嚼得久了,飽腹感總要強一些。
妻子問達倫:“我們要在這裡待多久?我想回家。”
家已經沒了,他們前腳走,後腳平民們就闖進了他們的家。
想起那一幕,達倫還是有些心有餘悸,他捂住胸口說:“彆想了,快睡。”
妻子直愣愣地盯著丈夫,問他:“以後我們就一直待在這裡?我們的食物吃完了怎麼辦?”
“這裡的領主再仁慈,也不會把他的食物分給我們。”
達倫的心也很慌,他吼道:“彆問了!快睡!”
他們不敢想以後,能活一天是一天。
這天晚上,達倫和妻子都沒有睡著,兩個孩子睡在他們中間,睡得很香甜。
哪怕到了安全的地方,大人還是睡不著。
達倫咽了口唾沫,好像這樣就不會太渴,也不會太餓。
孩子們還太小,不知道饑餓會讓人變成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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