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夏去秋來, 領地裡金黃的麥浪隨風起伏,水車轉動時發出“哢哢”聲,野豬在人們踩踏出來的平整路上蹦躂的正歡,你追我趕, 而領地上的人, 已經準備好享受豐收的喜悅了,豐收代表著富足,富不富沒人知道, 但足是肯定有的。 ,
誰能想到,三年以前, 這塊領地還是一片隻有田地和城堡的土地?奴隸連避雨的棚子都沒有, 整個領地除了奴隸就是仆人,平民隻有零星幾個。
而現在, 領地裡來來往往的全是人,地精能和人族混在一起, 牛頭人也能跟矮人聊天嗝屁,就連魔族——都有了幾個外族好友, 偶爾還會聚在一起喝點小酒, 到樹林深處去打獵。
夏天的熱量還拖著一個尾巴,池晏的房裡還擺著冰盆。
結果一場雨落下來, 夏天的尾巴也就被打的七零八落,消失不見了。
他們隻得跟老天搶時間, 冒著雨去搶收小麥。
雨季要來臨了。
雨季一來, 就隻有室內工作者還能乾活, 室外工作者就能開始放長假,如果閒不住的,也能找點臨時的活乾。
第一場雨結束,天剛轉晴,人們就忙不迭的開始了秋收。
今年沒有蝗蟲來攪局,也沒有天災,外麵的**還波及不到這裡,因此糧倉迅速的被填滿了。
卡坨尤其多,單獨占滿了一個倉。
搶手的麥子也堆進了穀倉。
新鮮的脆藕很快端上了餐桌,紡線房有了棉花可以紡棉線,彈棉花用的懸弓再次有了用武之地,沒過幾天,樹林裡的蘑菇也在雨後冒出了頭,背陰的樹後還生了木耳。
池晏吃了煮出來的藕片,喝了一口野菜湯,再啃一口饅頭,夾一片肉,舒服的吐出一口氣,覺得再享受也沒有了。
他轉頭看了眼克萊斯特,克萊斯特麵前擺著的食物跟他的完全不同,是不知道幾成熟的肉排,切開以後還能看得見血絲,雖然食物如此狂放,但克萊斯特進食的姿態很優雅。
好像他才是正兒八經的貴族。
因為是難得的收獲季,池晏還請了班尼迪克和坎貝爾夫人一起用餐。
坎貝爾夫人是個悶嘴葫蘆,輕易不說話,坐在那像個隱形人。
隻有班尼迪克,活似個大馬猴,一時半會兒都閒不下來,他喝下一口湯,咂咂嘴,沒有一點客人自覺地說:“太淡了,沒味,難喝。”
池晏發現,除了他以外,其他人似乎都對重鹽和香料有一股執念,欣賞不來清淡的味道,可能是常年重口味,養壞了他們的舌頭。
班尼迪克在自己的領地上,好歹知道自己是個領主,是個貴族,還會下意識的約束自己,當個正常的“成年人”,來了池晏這裡以後,發現自己可以連領主的樣子都不用裝了,於是開始放飛自我,成了個快樂的熊孩子。
尤其是坎貝爾夫人對他有求必應,他就越發熊了。
池晏又喝了一口湯,衝班尼迪克說:“我派人出去買鹽了,到時候讓安娜單獨給你煮湯。”
齁死你。
班尼迪克沒聽出池晏的言外之意,他閉關畫畫的時間久了,畫技沒有提升,審美還是不堪入目,但練出了坐定般的遲鈍。
“也不知道外麵怎麼樣了。”班尼迪克在瘟疫爆發的時候跑過來,拋下了他領地上的臣民,不過一點不受良心的譴責。
畢竟貴族們不覺得自己對領地上的人有責任。
他們覺得是領地上的人對他們有責任。
班尼迪克十分樂觀的想:“明年我就能回去了。”
他還以為自己可以利落的離開領地,又利落的回去,因為他是世襲的貴族,所以一旦他回去,他還是尊貴前往的領主。
池晏毫不留情的打碎了他的幻想:“我覺得不太可能,你走了,你的領地不能沒人管,當地聖院還在呢。”
池晏不知道是變聰明了,還是被曆練出來了,他看起來十分沉穩地說:“聖院肯定會接手管理權,你回去了,要麼當一個傀儡,要麼被聖院想辦法除掉。”
雖然聖院應該也知道班尼迪克是個酒囊飯袋,但班尼迪克畢竟是貴族,還是子爵,不除掉他,他隨時都能名正言順的奪回治理權,然後轉身投入王室的懷抱。
真正對聖院十分擁戴的人幾乎都是平民,隻有平民才需要找慰籍,因為他們食不飽腹,衣不蔽體,不找點慰藉,不用這點慰籍麻痹自己,根本活下去。
少部分過的不怎麼樣的貴族,或者幻想長生不老的貴族也會信聖院,比如那位已經被王室“肅清”的公爵,估計就是已經不再迷戀人世的權柄,想要到聖靈座下當個乖巧的跟屁蟲。
而更多的貴族,他們天生就更傾向王室,因為他們有跟王室一樣的利益需求。
不想被聖院牽製手腳,想要更多權力,借由王權神權的爭鬥,走上權力的頂峰。
升官發財。
像班尼迪克這樣混吃等死,靠祖蔭得過且過的也有不少,不求權勢滔天,但求吃飽喝足,好好享樂。
池晏從沒有思考過這些,他對政|治,尤其還是異世界的政|治沒什麼興趣,有那個時間不如多想想領地裡還差什麼東西,還要搞那些基礎建設,甚至去哪裡弄到礦產。
但這個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一點自己以前從沒有想過的東西。
比如聖院把弗蘭度也扯進來,難道僅僅是為了跟王室爭權嗎?跟引狼入室有什麼區彆?聖院長腦子再有問題,也不至於連這點也想不到。
池晏看著班尼迪克的臉。
忽然想到,如果不是引狼入室呢?如果聖院……也是狼呢?
隻是狼偽裝成了羊,等時機一到,就脫下羊皮,再引來自己的同胞,宰殺那些已經被騙的分不清東南西北的羊。
班尼迪克被池晏這麼長久的注視著,忽然臉一紅,扭扭捏捏的瞪了池晏一眼,不過一點力度都沒有,是標準的暗送“菠菜”。
他一直以來葷素不忌,男女都行,對池晏的那點抵禦能力,全靠坎貝爾夫人培養,不過抵禦能力也十分有限,被池晏這麼專注的一看,他的一顆小心臟在胸腔裡跳動的就要炸開了。
池晏被班尼迪克用眼睛送過來的“菠菜”嚇了一跳,也嚇回了神,連忙朝克萊斯特看過去。
克萊斯特正微笑著看他。
池晏打了個哆嗦,不知道為什麼,生出了點被“捉奸在床”的愧疚感。
班尼迪克沒看到池晏和克萊斯特的眉眼官司,他低著頭,心裡湧起甜蜜的煩惱。
他倒是不介意跟池晏在一起,隻是兩個人都是領主,怎麼分上下呢?要是池晏跟他的男情人一樣,不是平民就是奴隸,那麼上下很好分,可池晏不是,尤其是現在他還住在人家的地盤上。
但要是讓他當下麵的,那是萬萬不行的。
班尼迪克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抵抗住了池晏的魅力。
池晏不知道自己被這個雙性戀單方麵的拒絕了,他低著頭,悶聲不語的把飯吃了,然後做賊一樣回到房間去,他穿越來這裡之前也沒談過戀愛,對情侶間的“占有欲”“拈酸吃醋”不怎麼熟悉。
他初中的時候,班裡的男男女女沉迷炫舞,加了各種家族,網了一堆戀,都沒見過臉,不知道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老是少”,並且在網上經曆了一係列的愛恨情仇。
比如“老公”或者“老婆”跟敵對家族的人出軌了,或者好不容易買了對永久的新翅膀,卻被“對象”說醜等等。
他們年紀輕輕,已經在網上身經百戰。
唯獨那個時候池晏沉迷射擊類遊戲和沙盒遊戲,他小學時候就在勁舞團裡成了“高手”,並且那時候心智沒開,在勁舞團有一堆哥哥姐姐,而且那個時候能上網的要麼閒要麼有錢,黑網吧兩塊錢一小時,看起來少,但平均工資也就幾百塊,電子室網費也得一小時一塊錢。
在哥哥姐姐們的愛護下,他玩這個遊戲真沒花錢,常常一上線就收到了哥哥姐姐們愛的禮物,成了家族裡最受寵的吉祥物。
所以對後麵出來的炫舞,他就像玩DOTA的看不起玩LOL的一樣,除了覺得自己是個絕世高手不該去虐菜以外,還有就是身為“原版”玩家的優越感,好像不罵一罵這個“山寨貨”,不能顯示自己厲害,是個老玩家。
他就在本應該春心萌動的年紀,每天沉迷於爆|頭和挖礦,導致作為比較早衝浪的“網蟲”,卻連一次網戀都沒有,說起來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早知道當年就算不網戀,也該多聽朋友們抱怨兩句。
等克萊斯特進到房間裡,就隻能看到池晏的背影,池晏趴在床上,抱著被子,聽見腳步聲以後轉頭,發現克萊斯特站在門口,倚靠在門框上,雙手環胸,嘴角還帶著笑,像是那個不出世又瀟灑的絕世高手。
主要還是臉好。
池晏抬起頭,像是蝸牛從殼裡探出觸角,小心翼翼地問:“你吃……生氣了?”
本來他想問的是,你是不是吃醋了,但是直接問出來不太好,池晏還是知道,但凡吃醋的,都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在吃醋。
克萊斯特:“不至於。”
池晏鬆了口氣。
但克萊斯特似乎在跟自己較勁,過了幾秒後又說:“班尼迪克有什麼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