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光大亮, 池晏從克萊斯特的懷裡爬出來, 最近他悶在城堡裡, 已經快要悶出灰了,剛醒就迫不及待的穿上衣服, 連早飯都準備湊活著隨便吃兩口。
克萊斯特在池晏醒的一瞬間就睜開了眼睛,自從兩人確定了關係以後, 克萊斯特睡覺從不穿衣服,此時被子從他肩膀滑落,露出胳膊和大半胸脯, 正一隻手撐著頭, 漆黑的眼睛直視著池晏。
池晏正在換衣服, 他冷的全身都在發抖,用最快的速度把衣服套上, 也來不及打理——反正後背的褶皺他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撫不平,隻能麻煩卡迪了。
池晏轉頭,發現克萊斯特還躺在床上,一邊整理衣領一邊催促道:“彆躺了, 快起來,我們吃完早飯出去逛逛,你都不覺得整天待在城堡裡太悶了嗎?”
這話說完,池晏才想起來——整天悶在城堡的隻有他一個,白天的時候克萊斯特隨時都能出去。
池晏:“……”
最可憐的果然還是我。
雖然還沒下雪,但氣溫已經低得池晏非得穿棉衣不可,他把自己裹成一隻熊, 隻是這隻熊的腦袋比較小,看上去像是小孩穿上了大人的衣服。
斯德丁和薩克德的距離並不算遠,但不知道為什麼,斯德丁的冬天卻更冷,寒風更加淩冽,池晏的皮膚也乾燥了許多,這裡又沒有護手霜,也沒有大寶,池晏自認不是什麼精致的豬豬男孩,但是皮膚乾燥成這樣,就是糙老爺們也不會覺得舒服。
他爸冬天的時候還偷偷穿他媽的打底褲,還跟他說這玩意好,貼身加絨,比秋褲舒服,就是有點勒襠,所以得反過來穿。
池晏揉了揉臉,覺得自己臉乾得快裂了。
然後他翻身去摸了把克萊斯特的臉。
池晏歎了口氣,算了,乾就乾吧,除了吹風的時候臉上刺痛以外,也沒有彆的更嚴重的壞處。
早飯池晏還是簡單的吃了兩片麵包,沒喝濃湯,而是喝的溫水,他吃飯的時候,卡迪就站在一旁服侍他,隻要有卡迪在,其他的仆人隻能乾看著。
池晏看卡迪無精打采,就說:“你昨晚沒睡好?”
卡迪扯出一個笑容:“昨晚睡得晚,大人不用擔心。”
池晏把嘴角擦乾淨:“那你今天休息一天吧。”
卡迪低著頭,池晏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能聽見卡迪說:“是,大人。”
池晏隻覺得卡迪可能是累了,畢竟卡迪這段時間跟他一樣,都腳不沾地,而是卡迪還得到處跑,池晏安慰道:“過段時間就好了,明年開春,我就叫管家派幾個人過來,到時候你就不用像現在這麼累。”
池晏對自己身邊的人,從來都是如春風拂麵般溫柔,一句重話也沒有說過,
因為惡人都被管家做了,池晏多數時候都不知道在他麵前表現的乖巧老實的仆人們沒被管家教訓之前,是個什麼樣子。
總之能出現在池晏視野範圍內的仆人,一個比一個有眼色。
於是池晏就覺得他身邊的人,都乖巧懂事。
池晏對卡迪說:“我吃過早飯就出去,你也吃點東西再去休息。”
離開的時候池晏還叮囑道:“你房間沒壁爐,就去我房間休息,壁爐裡有炭,你把火點起來就行,房間裡有沙發,你抱床被子過去就行。”
池晏對卡迪說:“你低頭。”
卡迪把頭低下去,池晏伸手,用手背碰觸了一下卡迪的額頭,又碰了碰自己的額頭,判定卡迪沒有發燒,但有可能是感冒,他眉頭微皺。
卡迪緊張的屏住了呼吸,領主大人不怎麼皺眉,一旦皺眉,他就像被一雙手捏住了心臟。
池晏在憂慮這裡沒有治感冒的藥,他歎了口氣:“讓他們給你兌點糖水,要熱的,你喝了以後就睡一覺,房間的窗戶你也要開一個小縫,好好通風,知道嗎?”
卡迪悶聲悶氣地“嗯”了一聲。
池晏:“那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說完這句話,池晏就拉著克萊斯特離開了城堡。
隻剩下卡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一座石雕。
守在門口的男仆不知道卡迪犯了什麼毛病,隻是偷偷翻了個白眼,什麼事都搶著乾,恨不得領主身邊隻有他一個男仆,病倒了才好。
就在男仆心裡冒出無數惡毒想法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了一聲脆響。
男仆循聲望去,發現卡迪舉起手,又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
男仆瞪大眼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自己打自己,這人有什麼毛病?
卡迪抬起頭,他眼眶通紅,愧疚讓他喉頭哽住,他不明白自己昨晚怎麼就被老鮑勃說動了——大人對他這樣好,他竟然懷疑大人不把他當人看。
他想起了管家,想起他離開前管家對他說的話。
“這麼多男仆,大人隻帶了你一個,你要對得起大人的信任!”老管家嚴肅冷漠,一如多年前卡迪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
隻是那時候的卡迪,還是一個孩子,在城堡裡隻能乾打掃的活,誰也不會想到他有一天會成為領主的貼身男仆。
卡迪自己也沒想到,他想儘一切辦法往上爬,無論老管家的道理是多麼的沒有道理,他都努力去做到,去記住,他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委屈和白眼,終於走到了今天。
可能是領主大人對他太好了,好到讓他產生了錯覺。
卡迪又給了自己一耳光,這一耳光用儘了他的全力,他的臉頰通紅,慢慢的腫了起來。
他被老鮑勃蠱惑了。
“你以為你有多重要?你跟獵人養的狗沒有區彆。”
“隻要你對你的領主沒用了,他就會輕易拋棄你。”
“你的命在他眼裡什麼都不是。”
老鮑勃輕聲對他說:“難道你不想試一試?不想試一試在他眼裡你到底算什麼嗎?”
“你長得這麼好看,就沒有其他想法嗎?我看他身邊那個黑發男人不一定比你好。”
“原本領主身邊最親近的位子應該是屬於你的。”
卡迪咬著唇,他從沒有這樣內疚過。
就算大人真的把他當一條狗又怎麼樣?他以前過得還不如狗呢。
他心中的奢念在昨晚被無限放大——他不想當領主的狗,甚至不想當他的貼身男仆,他幻想著有朝一日,他可以取代克萊斯特的位子。
這奢望日以繼夜的折磨著他,他總是忍住不去想。
可昨晚,他一整夜都沒睡著,翻來覆去地想:為什麼不能是他呢?
為什麼?
卡迪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是鬼迷心竅。
他對領主大人是有用的——不是床上的用處,他應該為此感到驕傲,而不是因此去嫉妒克萊斯特,他對領主大人也不是愛情。
他隻是希望大人能看著他,能誇獎他。
任何感情到了極致,都能把人折磨的麵目全非。
卡迪走向了走廊,剩下站在門口的男仆看著他的背影發呆。
池晏離開城堡後還對克萊斯特說:“卡迪好像有什麼心事。”
克萊斯特的聲音有些冷:“無論他有什麼心事,隻要他有背叛你的念頭,就該死。”
克萊斯特對池晏身邊的人沒感情,對他來說,那些人就是擺設,像是會移動的花瓶。
卡迪跟在池晏身邊那麼久,克萊斯特也隻記得對方是個金發的年輕男人,總用一種讓他覺得不舒服的目光注視著池晏。
要不是池晏看重他。
克萊斯特早就……
池晏眨眨眼,他的手還在克萊斯特的掌心裡,非常溫暖,他腦中靈光一閃,有些驚訝地問:“你不會是吃卡迪的醋了吧?”
克萊斯特轉過頭,欲蓋彌彰地說:“怎麼?不能嗎?”
池晏:“……能是能,但這個對象你挑的也太不講究了。”
池晏歎了口氣:“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喜歡男人,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可不是種馬。”
克萊斯特眉頭微皺:“種馬?”
池晏樂嗬嗬地解釋道:“就是見一個愛一個,愛一個上一個,隻播種,不負責。”
克萊斯特:“……”
他頭一次知道種馬還有這個解釋。
“我知道我優秀。”池晏大言不慚地自誇自擂,“但是也沒好到人見人愛的地步,卡迪他就算喜歡我,也不是那種喜歡,我清楚著呢。”
池晏以前就見過班裡的兩個女同學,因為感情太好,同吃同住,其中一方要是跟彆的女生走得近了,另一個就會生氣,就像戀人一樣,容不得她們的友誼裡有第三個人。
但她們各自還是會交男朋友,也會湊在一起討論喜歡哪個男明星。
他覺得卡迪大約就是這種心態,卡迪的世界很小,總是圍繞著自己,時間久了,他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時間久了,他就會產生錯覺。
這種情況不少見。
尤其是現在他們來到了這個新的環境,周圍的人全都是不知底細的陌生人。
卡迪隻能更加緊密的依偎在池晏身邊,隻有這樣他才能得到安全感。
因此產生錯覺,太正常了。
池晏覺得自己要是穿回現代,很可以成為一個情感大師。
克萊斯特抿著唇:“你心裡清楚就好。”
要不是卡迪一直恪守本分,克萊斯特根本不會讓他活得這麼久。
而且他清楚,隻要他不把池晏藏起來,就會有無數人像撲火飛蛾般湧向池晏。
池晏很快被街上的攤販吸引了注意力,他驚訝道:“這麼熱鬨?!”
自從集市裡不缺糧食了以後,人們很快就恢複了活力,瘟疫雖然可怕,但日子還是要過的,糧食的價格雖然慢慢降了下來,但人們最開始花的錢都已經花了出去,現在自然要想辦法掙錢了。
一整街的兩邊都擠滿了攤販,他們賣著各種東西,獸皮和木桶藤框,還有一些用作裝飾的小玩意,甚至還要羊毛和劣質的酒,商鋪也開門了,不過賣東西的人多,買東西的人卻很少。
畢竟大家的錢包都癟了,隻想掙錢,不想花錢。
隻要不是必需品,能不買就不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