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人……全部送來?”艾富裡也不敢看克萊斯特, 不知道為什麼, 他一抬頭就覺得喘不過氣, 明明對方長得並不凶惡,也沒有朝他們發脾氣, 但他就是抬不起頭。
似乎有一隻手壓著他的頭,不讓他抬起來。
克萊斯特的手指在扶手上輕敲著, 那敲擊聲在室內回響,縈繞在所有人的耳邊。
所有人的心跳都不約而同的跟敲擊聲一起跳動。
達倫知道這時候自己必須說話,不然他在跟隨他的奴隸主們麵前就將威望全無。
於是他用嘶啞地聲音說:“大人, 這個價錢……”
克萊斯特托著下巴, 雙眼冷漠的看著坐在下首的這群人。
他看著這些人的臉, 覺得這些人都有一樣的臉,和一眼的貪婪, 多看一眼都讓人作嘔。
他們身上的欲|望強烈到一眼即知的地步,並且從未加以掩飾。
達倫強迫自己抬起頭來,他是斯德丁如今最大的奴隸主,他有他的體麵和驕傲, 他能對領主的情人低頭,卻不能允許對方把他的尊嚴踩在腳下,哪怕此時的克萊斯特並沒有對他惡語相向。
“大人,我們的奴隸也不是白來的,女奴隸們生孩子,我們得照顧她們,好讓她們每年都能生一個小崽子, 那些小崽子也是要人養的,小的時候要喝奶,長大了要吃飯,這些都是要錢的。”達倫頂著克萊斯特的視線,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簡直就是個勇士。
克萊斯特內心厭煩無比,很想問一句:跟我有什麼關係?
但他想起池晏的話,池晏讓他把奴隸主們穩住,而不是把奴隸主們殺了。
於是克萊斯特忍住厭煩,他問道:“你們要多少?”
奴隸主們一齊鬆了口氣,壓在他們頭上的大石頭像是終於被挪開了,隻要對方願意商量,那麼有商有量,就能各取所需。
達倫和艾富裡互看一眼,都需要對方來做那個說出高價的人。
但眉眼官司打了幾次,艾富裡都移開了目光,達倫隻能硬著頭皮說:“大人,像地精和矮人都是不值錢的,一百個銅幣就夠了,牛頭人就不便宜了,怎麼也得五百個銅幣一個。”
克萊斯特並不太在意奴隸的價格,但他也知道一百個銅幣是在敲竹杠。
在莊園的時候,商人們買賣奴隸都不是按個數賣的,他們都是帶來一群奴隸,然後再要一個籠統的價格,但是平均算下來,一個奴隸的價格怎麼也在二十個銅幣以內。
奴隸是不值錢的,奴隸的命比一株養在花園裡的花還要賤。
花是香的,美好的,無論是盛開還是凋零,都有獨一的美。
但奴隸是肮臟的,醜陋的,無論是誕生還是死亡,都是一樣的毫無存在感。
生時沒有喜悅的歡呼,死時也沒有哀戚的嚎哭。
克萊斯特冷笑了一聲。
達倫的額頭冒出了冷汗,他貼身衣物也被冷汗打濕了,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被撈出來。
艾富裡抓住了機會,開始拆達倫的台了:“大人,我的奴隸便宜,可不像達倫老爺養的那麼精細,矮人隻要二十個銅幣,地精十五個銅幣,牛頭人一百個銅幣。”
他還努力抬起頭,朝克萊斯特擠出一個諂媚的笑臉。
達倫偏過頭,惡狠狠地瞪了艾富裡一眼,他就知道艾富裡這家夥就是條野狗,永遠不可能和自己一條心,雪中送炭不會,落井下石比誰跑得都快。
克萊斯特眼簾微垂,他笑了一聲:“這價格差的可有點多。”
艾富裡連忙說:“達倫老爺家的奴隸都不是普通奴隸,不像我家的奴隸,都是普通的賤人,所以我家的便宜,大人您看……”
達倫咬緊牙齦,不等艾富裡把話說完就搶著說:“大人,我跟艾富裡可不一樣,他家裡有錢,白養著奴隸沒什麼,但是我窮啊,這麼久沒做成生意,養奴隸都是要本錢的。”
艾富裡被達倫的不要臉驚呆了——哭窮?達倫有臉哭窮?
艾富裡不乾了,這說的就像他這段時間把生意做成了一樣,大家都是倒貼錢養奴隸,怎麼你就拋開我們自己變成可憐蟲了,艾富裡:“大人!我也沒做成生意啊,這個大家都清楚,但是為了大人,我願意把價錢壓低,這個虧我就自己吃了!”
眾人:“……”
達倫:“……”
還是你狠!
克萊斯特聽他們在下麵扯了一大堆,扯得天都快黑了,他才說:“先把奴隸都帶過來,讓管家去挑。”
剛剛還爭得麵紅耳赤的兩撥人這下不爭了,全都雙眼放光的看著克萊斯特。
雖然克萊斯特沒鬆口說全部手下,但是人都送來了,至少也要買走一部分吧?
克萊斯特站起來,他說:“你們可以走了。”
這個客送得十分不客氣,但是也沒人敢挑克萊斯特的刺,全都老老實實的行禮退下,等走出了城堡,他們才分做幾團說起了剛剛的事。
艾富裡喝了口水,站在自己家的馬車旁跟依附於他的小奴隸主們說話。
“那個大人跟我想的不一樣。”
領主的情人他們也不是沒見過,伯爵以前情人不少,但得寵的也就那幾個,在伯爵麵前說的上話的細數起來兩三個算多了。
這些人都不難打動,爬上領主的床是為什麼?
多數都是為了看得見的財富和好處,少數最開始隻是為了活命,有口飯吃,像個人一樣活下去。
但後者慢慢也會變成前者。
那麼多珍貴的東西,那麼多足夠平民一輩子吃喝不愁的財寶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有誰能不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