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知,她的死期怕是也至了。
不由蒼白著臉慘笑一聲。果真是高估了自己,拚了命卻到底也沒能掙出條活路來。
不過能為瑞哥多爭取些時日來,倒也瞑目了。
顫手伸進懷裡,她掏出那珍藏的銀鐲子來,摸索著孩子的手腕戴了上去,在身後那梟鳴的馬蹄聲越過她前,拚儘最後一絲口氣衝向橋欄,抱著孩子翻身躍下了長橋。
晉滁猛地勒馬停住。
橋下,是深不見底的湖水。
正值兵荒,不見船隻,人跟孩子落下,宛若一顆石子落入了平靜的湖麵,不見掙紮的痕跡,隻有漾開的水紋從落入出往外而去。而那落水的人很快就沉入冰涼的湖水中,轉瞬就要沒了蹤影。
他繃著下頜,洶湧翻滾著某些情緒的眸底深處,儘是她縱身一躍的瘦薄背影。
孱弱,單薄,無力,宛若那瀕死的蝶。
“撈人。”
晉滁盯著那湖水一處,兜鍪下的麵容不辨情緒。
身後黑甲兵紛紛下馬,脫了鎧衣盔甲,跳湖撈人。
寒冬時分,湖水刺骨冰冷。
當黑甲兵將林苑撈上湖麵時,她全身凍得已沒了知覺,且口鼻嗆了水呼吸不暢,整個人半昏半迷。
雖是如此,可湖麵上那猛竄入鼻間的冰涼空氣,與湖中那灌入口鼻的冰涼湖水明顯不同,饒是她半昏著,卻也有絲清醒的認知,她被人營救了上來。
心下不由苦笑,這是不想讓她死的痛快嗎?
昏昏沉沉被人拖上岸時,她耳旁突然傳入一似陌生似熟悉的令聲:“上岸。”
她隱約覺得奇怪,她既已被人拖上岸,那此刻那人喝令上岸,又是為哪般……她猛地一咳,吐出了些水來,拚力睜開眼睛的同時,駭然的往湖中看去。
她是抱著孩子跳湖的!
此刻那些本還在湖中撈人的黑甲兵陸陸續續的上了岸,空著雙手,不見孩子的身影。
再望湖麵,漸漸恢複了平靜。
林苑一下子冷的渾身發抖。
瑞哥,瑞哥……
若瑞哥沒走成,這就是他的結局。
“瑞哥——”她淒厲的哭道,揮打開兩邊拉她的兵士,掙紮著就要撲騰著蹚進湖裡。
她不敢想象,不敢想象,這要換作是瑞哥,她會不會當場瘋掉。倒還不如先一刀殺了她。
兩旁的兵卒重新將她扯回來,不由分說的拖著她往橋麵方向而去。林苑哭破了嗓子,卻依舊淒楚的朝著湖心方向哭喊著,口裡大喊著孩子名字。
“瑞哥,瑞哥……”
被拖至一高頭戰馬下時,她已沒了力氣掙紮,哭倒於地,渾身發顫。
晉滁坐於馬上居高臨下的看這個女人。
他見過她輕衫羅裙的俏麗模樣,也見過她滿身綾羅華麗模樣,見過她大紅嫁衣的清豔,也見過她渾身素服的清婉。
卻從未見過今日這般,穿著臟濕的半舊襖子,披頭散發,宛若瘋婦般哭倒於地的狼狽模樣。
她慘白著臉,放聲痛哭,哭到猶如氣絕。
亦哭的他頭似陣陣欲裂。
“帶回去!”
一聲喝令之後,兩旁兵卒又來拖拽林苑的胳膊。
林苑被拖下去的時候見到了那馬上之人。
身覆黑色鎧甲,肩獸麒麟圖案,臂甲臂褠皆泛著冷光。
他挾著長戟坐在馬上高高看她,將落的夕陽打在他側臉上,半邊血紅,半邊冰冷。
林苑轉過臉衝著湖心方向,哭叫了聲瑞哥,而後雙眼緊閉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