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薛家全家都去給吳萱草道了歉, 但她並沒有馬上來看診, 而是拖延了半個月, 說是要等她藥堂裡的大夫從山裡采藥回來了,才能一塊兒過來。那大夫是吳國神醫鄭哲, 因治不好吳王的病症而丟了禦醫的官職, 後來又受到同僚迫害,這才逃到秦國來。
薛夫人原本還對吳萱草拖延的行為很是不滿,一聽說鄭哲的大名, 轉瞬就把那些抱怨全都忘了,反而謝天謝地, 期待不已。
薛伯庸對吳萱草的印象素來很不好。當初薛繼明腳踏兩條船的事情鬨出來之後,吳萱草非但沒主動退讓, 反而放出話來,讓薛繼明隻能在她和林淡中間選一個,她至死也不做妾。然而, 薛繼明與林淡訂婚在前,她有什麼資格插入他們中間若她果真教養良好,明白事理,就該主動離開才是。
如今她來也好, 不來也罷, 薛伯庸是完全不在乎的。
祖母、母親、弟弟、林淡,全都跑去萱草堂跪地磕頭,隻為了替自己延請名醫,這份心意實在是太過沉重, 他無法拒絕。若是可以自行選擇,他希望吳萱草永遠不要再踏進薛家的門。
半個月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這日,林淡照舊提著一個食盒來陪大哥用早膳。看見李忠蹲下身子,準備背大哥下床,她連忙走過去說道“我來吧,你把飯菜擺一下。”
“好的林姑娘。”李忠也沒矯情,很快就同意了。林姑娘的力氣比尋常男子大得多,這件事滿嘯風閣的人都知道。大公子經常被她抱上抱下的,已經成了閣內的一道奇景。
薛伯庸皺了皺眉頭,卻沒說話,等林淡靠近之後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擒住了。林淡下意識地翻轉手腕,剛掙脫他的鉗製,卻又在下一瞬被他擒住。二人在這方寸之間展開了攻防戰,一個想要靠近,一個不讓靠近,一個能靈活行動,一個雙腿癱瘓。但是,行動自如的那個人,卻漸漸在這樣的對壘之中敗下陣來,被不良於行的那個人壓趴在床褥上,反剪了雙手。
林淡累得氣都喘不勻了,悶聲說道“大哥你贏了我不抱你了還不行嗎”
薛伯庸這才放開她的手,雙臂微一使力就把自己支撐起來,乾脆利落地挪到了床邊的椅子上。由於林淡的精心調養,他的身體早已經恢複到了全盛時期,除了一雙腿無法動彈,其他各處皆十分強壯有力,又因為這些日子的刻意練習,手臂的力量竟比往日更盛。
為了給林淡一個教訓,他已籌謀很久了。看見林淡被自己弄得滿頭是汗,發絲淩亂的模樣,他竟忍不住低笑起來,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悅。
林淡本還有些不甘心,看見大哥俊美無儔的笑顏,卻也高興起來。
“大哥,我就知道你是最厲害的”她坐到桌前,把盛好的飯菜遞到薛伯庸手裡,叮囑道“大哥你多吃一點,身體才好得快。”
“你也吃。”薛伯庸破天荒地給她夾了一些菜。
“好。”林淡盯著自己滿當當的飯碗,心情複雜難言。越是與薛伯庸相處,她就越是了解他的為人。他能文能武、果敢堅強,有責任有擔當,還是非分明,雖然表麵看上去很冷硬,似乎非常難以接近,但真正了解之後卻發現,他是一個極護犢子的人。
在薛家,林淡是被所有人討厭的存在,但在嘯風閣,她卻被薛伯庸劃入羽翼之下,不著痕跡地保護起來。本該最恨她的人是他才對,但他最終卻選擇了原諒
想到這裡,林淡眼睛有些酸澀,嘴裡的飯菜似乎也不那麼好吃了。
薛伯庸敲敲碗碟,訓斥道“胡思亂想什麼,快吃飯”
“好。”為了掩飾自己的難過,林淡飛快扒拉了兩口飯,然後暗暗發誓一定要儘快學會醫術,把大哥的腿治好。吃完飯之後,她照例詢問大哥中午想吃什麼,把菜單寫下來貼在窗戶上,這才開始認真學習。
一個時辰後,一行人匆匆走進嘯風閣,打頭的是老太君,走在她後麵的是一位容貌美麗、身材高挑、氣質獨特的姑娘,伴在她身側的是一名頭發花白、胡須飄飄的老者,模樣頗有些仙風道骨。薛夫人和薛繼明亦步亦趨地跟在二人身後,頻頻說著恭維的話。
林淡透過窗戶一眼認出了吳萱草,走在她身邊的老者應該就是那位吳國神醫鄭哲。等了半個多月,終於把他們等來了。她立刻推門出去,向幾人打了一聲招呼。
老太君略一點頭就進了大孫子的房間,吳萱草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仿佛十分不屑。倒是那位鄭神醫,目光在她手裡握著的那卷醫書上停留許久,然後才跟進去。
“伯庸,這是吳大夫和鄭大夫,是來給你看病的。”老太君小心翼翼地說道“來,你坐到窗邊來,讓他們好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