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穗比夏桑子哭得更傷心,她用自己所有力氣去抱住她,哽咽著說:“你最有資格留在這裡,桑子,你一定會在這裡發光的啊。”
“我覺得好難過,我不知道你經曆過這些,你……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這樣不公平……不該是這樣的……”
夏桑子想說點說什麼,不讓氣氛這麼沉重,可是她張嘴,眼淚就跟著往下掉。
有什麼好哭的,其實生活沒有那麼糟糕的啊。
她還是有好多好多溫暖的人,陪在身邊。
鐘穗擦掉眼淚,蹲在夏桑子麵前,握住她的手,鄭重其事地說:“桑子,你相信我,你肯定會好起來的。我外婆經常說好人有好報,你這麼善良,大福氣在後頭呢。”
夏桑子破涕為笑:“你說話跟神婆一樣。”
“我認真的,你肯定能好起來,需要我幫忙儘管說。”
夏桑子莞爾一笑,眼眶紅著,卻堅定無比,“我一定要好起來。”
——
孟行舟說要幫夏桑子改掉怕血症,絕不是嘴上功夫的安慰。
當天跟夏桑子道彆,回宿舍後,他馬上聯係了當年給夏桑子看病的心理醫生。
當時夏家不想讓事情傳揚出去,是孟老爺子幫的忙,把部隊裡一名交好的軍醫介紹給夏家。
那名軍醫在心理學上小有成就,這麼多年,夏桑子每次複診也都是他在負責。
所以說,這世界上,最了解夏桑子心理狀況並且能做出有效治療方案的,也隻有這名軍醫。
孟行舟做事雷厲風行,把夏桑子的情況和需求跟醫生交流後,醫生第二天去翻看了夏桑子這幾年來的心理報告。他覺得治愈率較高,並且在周末結束前,給出了一套治療方案。
醫生建議采用較為溫和的係統脫敏法,逐步由弱變強讓夏桑子見血。一開始可以用同色係的事物來刺激她,分為幾個階段進行
孟行舟對著治療方案研究了兩天,周三下午沒課,他從學校溜出來,拿著軍醫大的門禁卡,去找夏桑子。
剛吃過午飯沒多久,夏桑子又被孟行舟拖著去了食堂。
“坐這裡,等我。”
夏桑子看孟行舟忙前忙後,每個窗口問來問去,實在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孟行舟拿著借來的飯卡,問了好幾個窗口,才拜托到一個阿姨做番茄汁,為了治療效果,他特地叮囑阿姨加了兩倍量的番茄,水加的不多,顏色特彆紅。
夏桑子看見他拿著一個杯子往這裡走,一開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離得近了,看見他手上拿的番茄汁,紅彤彤的一片,跟血的顏色極為相似。
顏色入目,夏桑子生理比心理先做出反應,她的呼吸驟然加快,根本來不及思考就轉過頭去,對那杯番茄汁十分抵觸。
她的反應完全在孟行舟意料之中,他告訴自己不能心軟,拿著杯子放在桌上,在夏桑子對麵坐下,弓起指節叩叩桌麵:“夏桑,把它喝了。”
夏桑子一臉驚恐,她連看都不敢看,居然還要喝下去?
孟行舟把吸管放進杯子裡,她不動,他把杯子推過去,放在她低頭就能看見的位置,絲毫不見動搖,沉著臉,近乎命令:“喝了它,不止今天,到寒假之前,每天都有一杯番茄汁等著你。”
“這是什麼治療方法,我喝不下去……”
夏桑子躲得遠遠的,她覺得食堂空氣都讓人窒息,起身要走,被孟行舟死死拉住:“這才剛開始,你連第一步都邁不動?”
夏桑子步子停下,她沒有回頭,沉默著。
“血液也是你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你要直麵恐懼,就先接受恐懼。”
孟行舟起身,把夏桑子按回座位,指著那杯番茄汁:“喝下去,哪怕你現在暈在這裡也沒關係,我送你去醫務室,醒了接著喝。”
夏桑子雙手握成拳,恐懼感幾乎要把她壓垮:“三歲,你對我這麼狠?”
孟行舟看著她,幾秒後,彎腰把番茄汁拿走,語氣淡淡:“你這樣,那還遂我意了。”
夏桑子愣住:“什麼?”
孟行舟輕笑,語氣涼薄:“反正我以前也不讚成你學醫,以你的實力,現在回去複讀,明年考個外交學院完全不是問題。”
夏桑子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小聲嘟囔:“你又在用激將法……”
孟行舟麵色不改,隻問:“所以你被刺激到了嗎?”
夏桑子不說話,孟行舟拿著杯子,靜靜等著。
上課鈴響了第一聲,夏桑子艱難抬頭,對他伸出手:“……杯子給我。”
孟行舟眼底閃過一絲欣慰,把杯子遞給她。
這時候,夏桑子眼珠子一轉,杯子未接,反而問他:“三歲,考驗我們革命友情的時刻到了。”
孟行舟皺眉:“什麼意思?”
“你最討厭的、吃下去就會反胃的,這輩子絕對不碰的東西是什麼?”
孟行舟心裡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卻還是如實說:“苦瓜啊。”
“等著我。”
夏桑子拿著飯卡,去剛才孟行舟買番茄汁的窗口,讓阿姨弄了一杯原汁原味的苦瓜汁。
她拿著苦瓜汁回來,放在孟行舟手上,一邊克製住內心恐懼,拿走他手上的番茄汁。
夏桑子還是不太敢看那杯紅色液體,抬頭看見孟行舟的臉色比苦瓜還苦,突然有種被安慰的快感。
她忍住笑,眼神真摯的請求:“你每天陪我喝,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
孟行舟盯著手上那杯散發著“喝我啊我超苦分分鐘讓你反胃想吐”氣息的綠色液體,腦殼突然有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