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啊!”
蕭灣抿了抿唇,唇有些乾裂,疼:“你知道的,他不能死,他死了,這個世界就毀滅了,我們也就沒了!”
祁箋闌嘴角揚起一絲冷笑,伸手將蕭灣的手拂下,“許塵月的命比你自己的還重要?”
蕭灣皺眉:“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祁箋闌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隻是冷笑:“好,很好。”說罷,轉身離開了病房。
她去哪?
蕭灣眉頭蹙起,隨後忍痛拔掉針頭,起身去追。
不行,祁箋闌現在看上去不太正常,她不能讓她把許塵月殺了。她和祁箋闌,還有很多未來,不能就停在這裡。
許塵月沒來醫院救治,而是在城主府的主樓接受醫生的救治,蕭灣趕到城主府時,祁箋闌從城主府的主樓走了出來,衣服上沾染了血跡。
“許哥!許哥!”
雲晚晚的哭喊聲從主樓傳出。
祁箋闌走到蕭灣麵前,抓起蕭灣的手,將一枚藍色晶核放在蕭灣手心。
“你就是為了它嗎?”
這是葛南頭顱裡的六級晶核。
蕭灣搖頭,將晶核放回祁箋闌手心,張開雙臂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
“不,我是為了你,祁箋闌,我永遠是為了你。”
一雙手緩緩回抱住蕭灣,蕭灣呼出了一口氣。
蕭灣:“先去找我爸媽,把他們帶走,還有研究所的病毒研究——”
祁箋闌歪頭在蕭灣脖頸落下一吻:“我都帶走了。”
蕭灣聞言笑了,她在祁箋闌臉上親了親:“我累了,我們回S市吧,過段時間再來。”
祁箋闌點了點頭,將蕭灣抱起,離開了。
兩人離開途中一問一答,問答聲都吹散在風裡。
“你把許塵月怎麼了?”
“折了他的兩條腿。”
“就這樣?”
不是要殺他嗎?
“你還年輕,我想永遠陪著你。”
蕭灣還這般年輕,她還能活到一百歲,而自己能陪她到一百歲,未來漫漫,她期待。
喪屍夜裡來,也在夜裡退。
第一天的太陽,照樣升起。
K市安全基地的基地長變成了許塵月,喪屍病毒研究中止,基地恢複正常。
蕭灣和祁箋闌帶著蕭父蕭母和幾位被搶來的醫生回到了S市養傷。
一個星期後,蕭灣和祁箋闌帶著喪屍再次兵臨城下,和許塵月簽署了一份協定。
以河為界,河的北邊屬於活人的地盤,河的南邊屬於喪屍的地盤,兩方不能越河。雙方會在兩岸搭建活動橋,每月一號,啟動活動橋,雙方各占半邊的橋升起,合在一起,透過橋中間豎起的鐵網,隔網相見。
“恢複智慧的喪屍,是能認出親朋好友的。”
通過協定,世界正式分為兩半,活人和喪屍各占一半,隻能活動在自己的區域裡。
白駒過隙,時光飛逝。
北邊的活人經曆出生和死亡,隨著異能者的老去、死去,新生兒的誕生,活人的數量一年比一年多,但異能者的數量卻一年比一年少,漸漸地,活人的地盤裡,普通人占了絕大部分。可活人聰明、會思考,他們製造出了殺傷力強的武器,彌補了因異能者減少而減弱的實力。
而南邊的喪屍們,它們不會死,不會餓,永葆容顏,沒有死亡,也沒有出生,人幾乎是固定不變,且個個都是變異喪屍,實力無增無減,足以震懾活人,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雙方在這極其詭異的平衡中,還算安穩。
蕭父蕭母從來都沒有給過祁箋闌好臉色看,但也沒提過要離開,而是一直跟著蕭灣生活在南邊。
蕭父還是沒能活到第一年的春天,他死後,蕭母總是窩在房裡,研究著喪屍病毒解藥。
祁箋闌知道後,什麼話也沒說,反而是讓喪屍造了一個研究所,給蕭母獨用,還會在蕭母需要時,把犯了大罪,要被處以死刑的喪屍送給蕭母研究。
祁箋闌對蕭灣道:“阿姨要研究就讓她研究吧,其實我也挺好奇這個喪屍病毒怎麼來的,又怎麼樣才能解。”
可惜,直到蕭母自然死亡,都沒見蕭母將解藥研究出來。
蕭灣將蕭父蕭母葬在一起,然後開始毫無牽掛地跟祁箋闌四處遊山玩水。
去山上看日升,去海邊看日落。在春日看花開,在秋日看花謝……
一輛房車,一人一屍,永遠在一起。
蕭灣是南方陣營唯一的活人,她跟喪屍不一樣,她會隨著時光流逝而蒼老、衰落。
在一個冬日,蕭灣從睡夢中醒來,愣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就坐在床頭,望著窗外認真給她準備早餐的祁箋闌。
祁箋闌,永遠都是一十一歲的模樣,永遠是那麼年輕、漂亮。
似乎是發現蕭灣醒了,祁箋闌抬頭,看向車窗,與望著她的蕭灣相視一笑。
一人是滿臉皺紋,一人是永遠的膠原蛋白。
祁箋闌朝蕭灣燦爛地笑道:“快好了,等會兒就能吃了。”
蕭灣點了點頭,從床上下來,走向廁所。
歲月並沒有因為她的特殊而給她任何優惠,她確實是老了,而且,她能知道,她壽命將儘。
蕭灣剛洗漱完,就見餐桌上擺放好了早餐。
一人份的營養餐。
蕭灣走過去,坐在那裡吃早餐,吃完後習慣性地接過祁箋闌遞來的紙巾,擦了擦嘴。
祁箋闌跟蕭灣坐在一起,拿起遙控器將房車裡的電視打開。
“最近出了不少新劇,有些還挺好看的,我們一起看看吧。”
距人屍協定那年已經過了六十多年了,除了人屍分兩地外,世界基本恢複正常。
不但吃喝住行滿足,就連娛樂休閒也不落下。喪屍拍的電視劇、電影、綜藝……每天都看不過來。
以往兩人休息時就會一起看些電視劇啥的,樂嗬樂嗬,但今早的蕭灣卻沒了那個心。
蕭灣望著電視裡那兩隻麵容完整、漂亮或俊美的喪屍,沉默了一會兒,轉頭對祁箋闌道:“我想家了,我們回去吧。”
祁箋闌聞言,睫毛顫了顫:“S市?”
她們前期生活在S市,跟蕭父蕭母住在一起。
S市,是一個漂亮的沿海城市。
蕭灣點頭,轉頭望著鬱鬱蔥蔥的樹木,聲音滄桑道:“祁箋闌,我該回去了。”
祁箋闌突然心裡很慌,她隱約猜到了。
“好,我們現在就回去,現在的醫學發展得很快,你會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祁箋闌立馬往駕駛座走去,腳步踉蹌,差點兒就摔了。
蕭灣靠在沙發椅上,輕輕笑了下,什麼也沒說,重新將視線投回電視上,看著那兩隻永遠不會老去的喪屍在演著偶像劇。
真好。
蕭灣是個普通人,若是被咬了,隻能變成最初那種低級喪屍,一個記不得祁箋闌的喪屍。所以她拒絕了,拒絕了成為不會老去的喪屍,拒絕成為一個會忘記祁箋闌的喪屍。
祁箋闌將車開得飛快,可她們跑得太遠,太遠。
祁箋闌徹夜不眠地開車,她將車開到她們S市的家門口,等她去喊醒沉睡中的蕭灣時,蕭灣身子都涼了。
祁箋闌雙腿一軟,摔在車上。
她迷茫地睜著眼,緩緩搖頭,雙手撐在床邊,顫抖著手伸向蕭灣,將手指放在蕭灣鼻下,可蕭灣全然沒了呼吸。
祁箋闌那雙漆黑無白的眼睛倏然變成血紅,而後不會流淚的她,眼角滑落兩行血痕。
祁箋闌坐在房車地上,很久。最後她俯身抱起蕭灣,穩步走出房車。
房車外已經站了一群喪屍,它們全部低著頭,沉默不語,靜送蕭灣的離世。
剛剛它們靈魂深處升起的悲傷,使得它們不約而同地走到了這裡。
喪屍王的悲傷,喪屍都能感同身受,並為之悲傷。
祁箋闌抱著蕭灣走進了她們的家。
天好冷,彆凍著蕭灣了。
一直將蕭灣抱在懷裡的祁箋闌發現蕭灣身體出現了屍斑,她拿化妝品去遮掩,可一天又一天,屍斑麵積越來越大,她遮不住了。
“蕭灣,怎麼辦,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你快叫它彆長了啊,彆長了,彆長了啊……”
祁箋闌不停地拿粉去遮掩屍斑,可屍斑太多太多了,她遮不住,她遮不住啊!
祁箋闌望著蕭灣那再也不會朝她微笑的臉,痛苦地將頭埋在蕭灣身上,從眼角流出的血淚,緩緩沾濕了蕭灣乾淨整潔的衣服,是那樣的刺眼。
當天下午,祁箋闌抱著精心梳妝打扮好的蕭灣出了門,一路上站滿了低著頭的喪屍,密密麻麻,看不見頭,似乎全部的喪屍都來到了S市為蕭灣送行。
祁箋闌抱著蕭灣上房車,將房車啟動後,一群喪屍也跟著車一起走,還是祁箋闌下令讓她們彆跟了,它們才止住腳步,目送房車離開。
祁箋闌開著房車載著蕭灣來到海邊,將蕭灣抱下車,兩屍一起坐在沙灘上看著耀眼的太陽緩緩降落。
當夕陽落於地平線下時,天色由白漸漸轉換為黑時,祁箋闌將身旁永遠閉上眼睛靠在她肩膀上的蕭灣抱起,穩步走向大海。
“祁箋闌,以後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扔到海裡吧。”
好,我答應你,不過一個人在海裡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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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越界,活人與喪屍重新廝殺起來,維持了六十多年的和平在祁箋闌抱著蕭灣走向大海的第一日被打破。
世界再次淪陷。
喪屍陣營剛死了喪屍王,群龍無首,有序的人類很快占了上風。
活人南下,侵占S市,在一處研究所裡,在一個隱蔽的保險箱裡,活人士兵找到了一封密封的文件袋,打開一看,是喪屍病毒解藥的研製方法。
最後的落筆日期,是在三十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