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1 / 2)

身體仿佛陷入一片黑暗混沌,無論怎麼用力,腳始終踩不到地麵。

時間和空間在此都失去了意義,能讓人瀕臨崩潰的虛無死寂,不由得讓人聯想到冥府。

所以他這是,被砸死了?

冥府好地方啊,不知道有沒有孟婆和奈何橋。

不過以他現在的身份,九尾狐,是要去人道還是畜生道?

胡思亂想間,胡以白感覺頭被拍了一下。

耳畔模模糊糊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以白,你這小子怎麼還睡上了,給你買的蛋糕起來看看。”

胡以白迷迷瞪瞪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坐在老家的沙發上,身後掛著一張泛黃的結婚照。茶幾上擺著蛋糕,還有幾道鹵菜店買的小菜。

連盤子都沒有,直接在塑料袋裡裝著,就這麼擺在上麵。

他看著蛋糕上用鮮紅的草莓醬畫的數字6,抿了抿唇角。

父親催他:“看啥,拿刀自己切!”

胡以白看著對麵的父親笑了笑:“不著急,您先給我唱個生日歌吧。”

父親一愣,笑罵句臭小子屁事真多,但還是給他唱了,不等唱完就被胡以白一蛋糕扣在臉上。

迎上父親錯愕的眼神,胡以白在紙巾上抹了抹手指,冷淡點評道:“你唱的太好了。”

父親:“……”

事實上他父親唱歌從來就沒在調上過。

六歲生日那天,他以買蛋糕為由,讓胡以白告訴他媽媽的錢包藏在那,之後拿著錢包賭了一晚。

他坐在門檻上等了一夜,也沒等到自己的生日蛋糕。

從那之後,他再也不過生日了。

看著眼前的幻境漸漸消失,胡以白感覺自己的雙腳終於踩在了地麵上,仿佛遊蕩在黃泉中的孤魂,終於擺渡到了彼岸。

可隨之而來的,就是刺骨的寒冷。

露在外的手足宛如被數千萬條鐵鏈纏繞,緊緊將他束縛在冰麵上,鐵鏈上仿佛還有密密麻麻的倒刺,稍微移動,便是骨肉分離般的痛楚。

曾經去藏區支教過的胡以白很清楚,這是被凍傷了。

而且自己被壓在雪下這麼久,四肢不回血,如果再不想辦法爬出來,凍傷會越來越重。

想到這,他先用左臂試探了一下頭頂的雪有多重,結果手肘都要撞骨裂了,頭頂的雪也沒顫動一下。

胡以白皺著眉,緩緩放下手緩一緩,難道這上麵還壓著石板?

如果隻是雪不該這麼重的。

這時他忽然聽到身邊有什麼在嗡嗡蜂鳴,胡以白一愣,繼而驚喜的喊了聲:“異雀過來!”

一般劍修的劍在結丹之後,才會逐漸生成劍靈。

而異雀卻是一把從鑄造之日起就自帶靈識的劍。

當年原主從青丘法器庫將他拿出時,數次被異雀的劍靈灼傷,儼然蟄伏其中的劍靈不願認這個沒用的主人。

後來青丘帝君直接施法將劍靈強行封印其中,原主才得以將其拿在手上。

雖然封印之後劍靈不會再傷人,但是其威力也消弱了大部分。

原本能開山劈海的絕世神劍,如今隻能勉強幫他鑿個冰塊了。

想到這胡以白再次懊惱自己的修為不足,等出去必須趕緊去找無上心法。

不然他這趟雪崩是白挨了。

他被壓住的空間十分有限,等異雀咣當咣當鑿了半個時辰,胡以白終於感覺頭頂那塊鬆動了一點。

他從袖子裡拿出兩張增量符貼在手上,牟足勁一推,一口氣將頭頂這一塊大石頭推開。

有了這一個突破口,剩下的就好辦許多,等胡以白化成真身,縮著九條尾巴從洞口鑽出來時,整個人仿佛脫胎換骨,疼得好想在地上滾兩圈。

正當他打算化成人形穿衣服,一抬頭,才發現自己這是掉進了一個石窟。

一個高不可及的石洞懸在頭頂,宛如倒扣的漏鬥將此處罩住,四周石壁光滑,甚至裂縫間還長出了不少鬱鬱蔥蔥的小樹和野草。

仔細聽,附近還有潺潺流水聲。

流水?

這真氣都能凍凝的極寒之地居然會有流水?!

雪白的狐耳一下豎起來,能與雪神法器的寒氣相抗衡,這說明附近肯定有一個強大的熱源在。

想到這點胡以白衣服都顧不得穿了,直接匆匆收進儲物袋,快速朝著流水聲傳來的方向撒爪子狂奔。

如果這裡有這麼強大的熱源,說不定無上心法也在此處!

涉水過河,走到石窟深處,發現一大片綠洲漂浮在水麵上,冷熱對流,迎麵拂來陣陣暖風,水麵上氤氳著嫋嫋白霧,將整個綠洲包裹其中,仿佛袖珍版的蓬萊仙島。

胡以白見綠洲上無人,才化人後立即捏訣把衣服換上。拎著異雀飛身上前,足尖剛要落地,才發現整個綠洲上都被用劍痕刻出了密密麻麻的圖案。

胡以白倒吸口涼氣,趕忙召來異雀,踏劍而上懸在半空。

禦劍盤旋一圈,才驚覺這些密密麻麻的小人圖案,恐怕就是無上心法。

隻是這麼遠看不太清啊。

一把泛著寒光的古劍立在心法中央,胡以白稍微靠近,就能感受到古劍在發出嗡嗡警告。

胡以白試探性的將異雀揚手朝著那把古劍一扔探探虛實,然而還未等靠近一丈之內,就被令人遍體生寒的駭人劍氣彈射出來,撞得七扭八歪,插在對麵的石壁上。

好歹也是被譽為藏寶閣第一的靈劍,就這麼被秒掉了?!

胡以白將異雀召回來,再望向那把泛著凜凜寒光的古劍時,露出一分勢在必得的目光。

不但心法他要拿走,這把劍他也要定了。

如果實在不能靠近,胡以白低頭摸了摸自己腰間的儲物袋,眼中閃過一抹決絕,那就把這塊綠洲直接扣下來帶走。

想著胡以白從儲物袋裡拿出一張‘愚公網’,將綠洲的邊緣都用移山鉤固定住,手裡拉著鮫絲編製的網兜,猛然朝上拖拽。

這張愚公網的厲害之處便是四兩撥千斤。

四周地麵被拉得隆隆作響,石窟內開始滾落下大大小小的碎石,那把劍忽然顫動一下,眼看綠洲還差一點就要脫離地麵,古劍猛然拔地而起,朝著胡以白的方向直直刺去。

胡以白拉著網閃身一躲,那古劍也極其靈活,仿佛長了眼睛般一路追著胡以白。如果不是其間兩次異雀幫他擋了一下,還真被它紮個對穿。

難道這把古劍也有劍靈?不然為何會在無主的情況下追著他砍?

這麼下去不是他被這把古劍紮死,就是異雀被砍廢,得想個辦法。

想到這胡以白看著下麵密密麻麻的小人圖案,眉梢一挑,又從儲物袋裡掏出四把備用劍。

原主一直放在儲物袋裡,不過他從來沒用過,因為名字實在太羞恥了。

胡以白沉吟片刻,還是念出來:“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給我攔住它!”

話音剛落,四把劍齊齊出動,咣當一聲把劍成‘井’字形困在中間。

看著卷土重來的劍影,胡以白差點爆粗話:“我叫你們攔那把劍,誰讓你們攔異雀了!”

真是物隨其主,其蠢如豬。

怪不得異雀不想跟這些劍待在一起。

胡以白抓緊時機,飛入下方看綠洲上刻的那些小人圖案,方才在上空看得不真切,等離近才發現這些圖案居然都是動態的。

胡以白將手觸及,頓時聽到了小人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音。

“天光正、正氣斐然。”

“主自然、周天循環。”

“法既通、宮心明朗。”

……

等聲音念完一遍後,手下小人剛好雙手合十氣沉丹田,隨即金光驟然暗下,轉瞬消失在地麵上。

胡以白一驚,說一遍就消失了?

這心法還是一次性審閱的?!

再看向綠洲上其餘的幾十個小人後,胡以白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如果方才他抱著吊兒郎當的心態隨便聽聽,那豈不是再也沒機會聽第二遍了。

想到這,胡以白不禁有些佩服這個留下心法的人。

首先將古劍留在這,可以篩選掉不懂法術的凡人,所有心法隻讀一遍,又篩選掉記性差的庸才和毫無敬畏之心的狂徒。

幸好胡以白本身就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不然這些心法他今天還真帶不走了。

綠洲上一共九十九個傳音小人。

其中前九重心法,每重十個小人。

最後一重隻有九個。

在他記完第三重時,沉魚被打成兩截掉進河裡。

記完第五重時,落雁直接被劍氣掃成碎渣。

皺眉背下第七重時,閉月也英勇就義。

第九重時,不出意外羞花也香消玉殞。

等胡以白視線移到第十重時,前麵的八個小人每個隻說了一個字。

連起來是:【九重已極,勿修十重。】

胡以白:?

這是告訴他,九重已是極限,不要再修煉第十重?

不得不說,這句話簡直就像潘多拉魔盒,如果他不特意提一句,也許胡以白還不甚在意。

可偏偏這麼說,那就……

胡以白一巴掌拍到最後一個小人頭上,聽還是要聽的,要不要修煉等回去再說。

等胡以白盤膝坐地,將第一重心法付諸實踐,平心而論,第一重真是不算多難。

大概因為無上心法就是為了給資質平庸之輩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所以入門隻是基礎中的基礎。

等運行一個小周天,清腹屏吸將濁氣排出丹田,胡以白感覺渾身的感知仿佛都消失了一瞬。再度睜開時,眼前的萬物似乎都失去了本形,化作一團團或濃或淡的氣,縈繞周身。

明明眼睛看不出具體形態,可胡以白卻能清楚的感知到這些都是何物,甚至能將識海擴大到籠罩整個望雪穀。

茫茫雪原,氣霧繚繞,他一下就感知到了其餘幾人被埋在了哪個方位。

本來還想再試試第二重,但看到被壓在雪裡的幾個小孩凍得臉色蒼白,胡以白還是暫且收工,先去救人吧。

胡以白召回異雀,看了眼腳下那把劍,從最後一個傳音小人兒消失後,那把古劍便當啷一聲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胡以白試探著伸出手,發現它並無反應,才將其一把拔下來。

出乎意料,看著明明很厚重,可拿在手上居然比異雀還要輕便不少。

胡以白把兩把劍放進儲物袋,先去找到了鳳翎。

*

從積雪下把鳳翎挖出來時,小孩還在說胡話。

一會叫爹喊娘,一會又低聲啜泣。而且他哭還不是像普通人那樣放聲哭,默默的一聲不吭,隻有眼淚順著通紅的眼尾往下落。

吧嗒一聲,落地直接凍成一顆晶瑩剔透的冰珠。

看著可憐見的。

胡以白坐在他旁邊時,就感覺手按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發現地上哭出來的冰珠都能穿好幾條項鏈了。

這是哭多久了?

這種情況應該跟他剛才看到他爸一樣,是魔氣入體產生的幻覺,直接叫是叫不醒的,除非他自己識破是幻覺主動醒來,或者等魔氣慢慢消散人自然就醒了。

胡以白歎口氣,幫鳳翎擦了一下又要落淚的眼睛,好像他能聽見似的勸道:“彆哭了,人家都說鮫人能對月流珠,你一個鳳凰乾嘛搶鮫人的活兒乾。再說你這珠子帶出望雪穀就得化沒影了。”

說著,拿起一顆對著陽光看了眼,彆說,品相不錯,還挺圓潤規則。

這時昏迷的人忽然叫了聲:“師兄?”

“!”

胡以白看冰珠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屏住呼吸,可隨即一想他現在是胡以白,鳳翎不可能認出他。

他低頭看去,發現人還沒醒,應該在幻覺裡看到他了。

看一直在哭的鳳翎,叫了這聲師兄後終於沒再落淚,他就先自戀的認為這個‘師兄’就是他自己吧。

“冷……”

聽到鳳翎喊冷,胡以白伸手貼了貼他額頭,還真挺冰的。

大概是陷入沉睡後,火靈根也沒法再運作,讓身體溫度驟然降下來了。

胡以白從儲物袋裡拿出一件大氅披在他身上,看他還在打寒顫,從後麵輕輕擁住他,順便把自己那九條不知道為何長這麼多的大尾巴甩出來,把鳳翎緊緊纏住。

這下應該好多了吧?

等體溫漸漸回升,鳳翎眉間微微舒展開,“多謝師兄。”

“……”胡以白啞然失笑,怎麼做的夢還跟現實對應上了,難道在他的幻境裡自己也正在幫他取暖?

想到這胡以白看向睡夢中的鳳翎不禁多出幾分好奇,自己在他幻境裡究竟在乾什麼。

他從儲物袋裡找出隕星扳指戴在手上,恢複師兄的聲音試探道:“小金魚師弟,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夢境中的鳳翎眉間一蹙,居然還對上他的話:“……嗯。”

好冷淡,就一個嗯。

胡以白:“那我在乾什麼呢?”

這回隔了片刻鳳翎才回:“在……脫衣服。”

嗯?!剛才跟尾巴一起伸出來的狐耳不由得抖了兩下,毛茸茸的耳尖兒都透出了緋紅。

這小孩做的什麼鬼夢?

雖然明白鳳翎肯定不會有那些不三不四的齷齪心思,可這個畫麵,怎麼都有點……

胡以白抓心撓肝,這到底乾什麼才能正大光明的脫衣服?

不等他再開口,幻境中的鳳翎忽然皺起臉,一副抗拒又帶著些許隱忍道:“師兄不,不行……真的不行……”

胡以白聽著斷斷續續的話語,耳朵已經尷尬的卷成兩個毛茸茸的狐耳卷兒,心想我還是不要再聽下去了,可是兩隻耳朵卻一聽到聲音,就不受控製的支棱起來。

生怕錯過一點風聲。

這該死的好奇心。

隨後就聽鳳翎道:“這棉衣……我不能收,真的不行……”

“……”原來隻是太冷脫衣服給他。

好吧,剛才是冷,現在脫衣服不正好把衣服給他,一向自詡智商在線的胡以白揉了揉眉心,忽然感覺剛才的自己好蠢。

胡以白看小孩在夢裡都這麼糾結,笑了聲:“你就收下吧,師兄家裡就是倒騰棉衣的,不差這一件。”

其實青丘不就是倒賣奇珍異貨的中間商麼,說買棉衣的也不算扯謊。

沒想到胡以白剛搞怪完,鳳翎忽然喊了聲:“師兄?”

這次聲音不像剛才那般清醒,反而帶著一股初醒時的混沌。

不等胡以白反應,鳳翎忽然動了一下頭,“是你嗎師兄?”

意識到鳳翎突然醒了,胡以白嚇得手忙腳亂。因為他剛才用師兄的聲音說話,手上還帶著隕星扳指,這要是突然轉頭看他,不就全露餡了。

胡以白下意識一把捂住他的眼睛。

突然被捂眼睛的鳳翎一愣,以為師兄又像上次那樣跟他開玩笑,配合道:“是師兄。”

胡以白心裡乾巴巴:不是師兄,不是師兄,我現在是胡以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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