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的目的不是為了打開通往影界的通道麼,他從一開始便明白那個以太節點對於對方的重要性。
“三枚翡翠之星的碎片,裂開的海之寶石在林恩爵士手上,”尼婭繼續說道,“眾星與山川的那一枚留給了我的母親,而銀之心則被托付給了馬魏爵士,遠走伊休裡安。”
“他們就是暗影會的另一半,從我們分裂出去的叛徒,現在是影人的爪牙,也是我們一直以來對抗的敵人,帝國的許多高官支持著這個基金會,他們從方方麵麵對我們展開圍剿。”
“的確,”敏米爾點點頭:“不過我好奇的是你們獲得了什麼獎勵?”
他問道:“敏米爾前輩,你能了解到帝國軍的動向麼?”
方鴴倒沒想過會讓一個銀之階欠人情,不過他也並未拒絕。
方鴴接過匕首,看著那雪亮的刃鋒上有一枚奇特的蝴蝶狀的徽記,其上荊棘環繞,一位少女垂首,總覺得自己似乎在那裡見過這枚徽記。
連魔法的君主也在漫長的時間之中陷入迷思,短壽的凡人終會遺失初心,他們忘記了那黑暗之中席卷一切的騎士,猶如曦光一樣橫掃苜蓿原野,忘記那閃映著陽光的銀色尖盔——
“從他口中,我得知了我父親的計劃,他和羅德裡戈,還有我的母親都是為了對抗同樣的敵人,那從背後滲透進入帝國的影人,那位皇帝陛下選擇結盟的那些東西——”
他和方鴴之間沒有什麼承諾,要說得上約定的隻有一個:“怎麼,你還打算信守承諾?”
敏米爾卻一笑:“我再怎麼說也是一位銀之階,你們和那位女神大人的關係我豈能看不出來,而且聽說島上還有一些聖選者,何況這張地圖普羅米修斯本來也不可能守得住——”
第一代魔法的帝王與他所守護的人彼此許下承諾。
“可據我所知,”他開口道:“那個人從來沒到過帝國。”
“……他留在那個地方,不過就是為了告訴我那個真相,引導我們打開那座寶庫的大門,因為三枚碎片之中的崇山之心,仍舊在那個地方。”
“差不多一致,”尼婭點了點,“因為那些叛徒認為它們才是正統,走在正確的道路上,而我們在那場大分裂之中,為一位神秘的女神出手所搭救。所以我們的徽記與他們唯一的區彆,就是有這位女神的側身印記——”
那才是帝國所真正想要尋找到的東西。
不過他倒也沒有氣餒,能從這位鑄匠女士口中得知昔日發生的一切本已是意外的收獲,他也沒想到暗影會竟然會與星,與黎明之星有關,不論怎麼說。
“銀之階之下的獎勵,敏米爾前輩也感興趣麼?”
他目光越過那片港口的廢墟,想到了三十年間發生在這裡的一切,不由輕輕歎了一口氣——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鐵石心腸,沒想到居然被一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小家夥說服了。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反而看得透澈。
帝國從何而來呢?
帝國為他疆界之內的每一個人提供庇護,牧羊人因而獲得與生俱來的榮譽,隻是高高在上的那些人忘記了一切,以為他們生來的高貴。
他們是與娜迦一戰,但過程與結果卻儘未如人們所想,帝國放棄了北境,但從坎帕到利基亞姆城下,生活在這裡的人卻麵對著風雨從未低下頭顱,那些人曆經風暴,屹立不倒。
他原本的目的也隻是摻一腳而已。
這位鑄匠女士來到伊休裡安,查清楚了那位海盜王的行蹤,並將之賣給帝國人,她是想要看到自己的仇人與仇人之間彼此撕咬,直至有一方流儘鮮血。
他忘記了,他才是那些銀盔們的首領。
帝國尋找的瑰寶,並不是其他——而是萊拉。
“我們需要的也隻是時間而已,”方鴴答道:“古訓騎士團會將那些聖選者與島上的住民帶走,或許在瀚瑞那另外找一座島嶼,也或者前往羅塔奧,這要視島民的意願而定。”
但並肩作戰過,又互相了解過,彼此認同相互的理念,為了對抗一個共同的敵人而站在同一個立場,不是同伴,但勝似誌同道合的戰友,到了臨彆之際,多少會令人惆悵。
敏米爾打開信一看,忍不住啞然失笑,上麵隻有一句話:
豈止是有意義。
在雲層間的綿綿細雨當中,敏米爾收到了一封信。
他一下子就記起來了與這個ID相對應的那個高大的形象,但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人麼,那位黎明之星的前任團長?
他有些意外地看著這位鑄匠小姐,像是重新認識對方。
方鴴搖了搖頭。
他拿出通訊水晶,雖然兩界通訊和以太晶脈看似被狂暴的以太之海所擾動,但船隊還停留在奧特裡克港,島上的短程通訊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方鴴點了點頭,心中大約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對方想要找到眾星裝置的真相,但眾星裝置的真相何嘗不是如此?
因為三枚翡翠之星的碎片的其中之一,就在他手上。
伊薩仍是搖搖頭:“何必多此一舉,你認為安德琉斯會歡迎我們?”
敏米爾微微一怔,隨即了然——銀之階之上的任務和之下是截然不同的,他也經曆過那個時代,對於銀之階之下有意義的獎勵,在推開了‘青銅的門扉’之後可能一文不值。
他的運氣比伊薩與魯德內要好上不少,這一行至少不是一無所獲。
她停頓了一下,有些感慨良多。
方鴴默默看著那垂首的少女。
雖然按理來說這一切都與他並無關係,或許是因為失敗,也或許是因為連失敗都找不到推托的理由——他是銀之階,可銀之階又能辦到些什麼呢?
“基金會並不是其原本的本名,”尼婭聽到他喃喃自語,便主動開口道:“它們真正的名字是‘鏽蝕’。”
高大的男人沉默不言,手持彎刀的伊薩輕輕一笑,搖搖頭歎了一口氣——那銀色的鏈甲折射著陽光,上麵還留下娜迦長刀的印記,經曆過一場大戰,但卻沒有撈到任何好處。
他看向遠方,安德琉斯港在陽光之下閃耀,但是帝國又能在這風雨之中平靜多久呢?
“尼婭姐姐……?”
他一言不發,心中自然明白尼婭告訴自己這一切的原因。
“不過他聽說了我的經曆之後,便向我介紹了這個組織,這個結社,他是暗影會這一代的領頭人,我們的領頭人一共有四人,他是其中之一,我並不清楚暗影會一共有多少成員,因為我們大多都是單線聯係的。”
“正因此,我們才不得不轉入地下,不敢展露真名。”
她回過頭去,看著方鴴推門而出,不由一怔——隨即一笑:“怎麼,船長大人也想讓我留下?”
“好吧,這一次我欠你們一個人情,”敏米爾看著那張地圖,“等我離開這裡之後,會想辦法將這張地圖公布出去,我知道你們想保護這座島上的土著,不過即便如此很快還是會有人來到島上。”
“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複仇,”她開口道:“但沒想到一切不過是安排好的計劃——塞內夫已經告訴了我一切,他曾經是那位海盜王的副手,如果他說的不是真的,他不可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雖然那或許很可能是源自於一個誤會,但那應該就是最清晰的脈絡,有關於那位海盜王,為什麼會長眠於伊斯塔尼亞南方一片名不見經傳的海灣之中。
方鴴一下怔住:“等等,什麼意思?”
“星?”
他一下就回憶起了阿圖什和法瑞夫告訴過他的那些秘密——三位天才在翡翠之星內部的那個世界之中,得以窺見星輝的秘密,但也同樣引來影人們的注視。
小喬伊斯叨叨絮絮,老人隻是靜靜地聽著。
“鐵鏽基金會……”
尼婭對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騎士們有些不以為意:“……可我們代表的是帝國,他們豈能違抗陛下的意誌?”
“阿德妮姐姐,你要離開了?”
而且由於最後與方鴴結盟的原因,船上也沒損失多少人手,經曆過那樣的恐怖的暴雨之後,船長反而對他有些感激。
無論是自己的父母,還是麵前的鑄匠女士——都是在那之後很久才出生,但自己的父母加入過暗影會麼?黎明之星與暗影會之間的關聯又是什麼?
他們的死,那之後的一切,是否都與之有關?
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考林王室派出的殺手極有可能也來自於暗影會的叛徒們,而這個組織不僅僅與五十年前大圖書館的火災有關,甚至還橫跨空海,在帝國境內也有相當的勢力。
七海旅團又何嘗不是如此。
那才是值得他們竭儘全力去守護的一切。
那再怎麼說也是一個銀之階,何況他眼下還真有一件事,需要用得上對方幫忙。
“我們和..D的消息,還有這張地圖會製止更多的人前往這裡,但大公會總會派人來核實一下,你們能保護他們一時,但終歸保護不了他們一世。”
他原本的確隻是打算糊弄一下對方,但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一碼歸一碼,我們之間的約定從來沒有包括最後的那場戰鬥。”
“你稍等一下,我將那張地圖發送給你。”
“帝國二十年來對於林恩家族的打壓,對於我父親的背叛,”尼婭答道:“一切皆是源於這三枚翡翠之星,你見過阿圖什,去過銀之塔,應當知道影人們為何而至。”
那個皮膚黝黑的少女將信交給後麵船上的水手,水手們放下了一條舢板將信送了過來,信上沒有署名,但少女指名道姓要交給他們船上的‘銀之階’先生。
他也不需要這些人理解,他隻需要他們服從命令,所幸帝國的製度仍能保證他的權威,最後一切還是要依仗於這個令人有些意興闌珊的製度。
他怎麼會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她停頓了一下,“我知道你的人和他們打過交道,但那其實隻是他們對外表現出的樣子,鐵鏽隻是表征,鏽蝕才是真諦,世界終將腐朽,萬物難逃一滅。”
他與敏米爾互相道彆,然後才關上通訊水晶,抬起頭,剛好聽到外麵傳來天藍的聲音:
而安德琉斯仍將存在。
方鴴微微一怔,沒想到信守承諾會給自己帶來這麼大的幫助,這可真算是想瞌睡有人送枕頭,如果真能提前將那些‘沉重的負擔’處理出去,那麼他們離開帝國的一行將要輕鬆得多。
執劍之庭的騎士看著他們,開口詢問:“那個守塔人回來了,我們要不要問問他。”
敏米爾立刻明白對方問的是什麼,“你們想要離開帝國,那我的建議是趁早,帝國不會輕易吃虧,北方艦隊一定已經在調動了,你們也彆指望古訓騎士團,他們還影響不到帝國。”
他居然管自己叫前輩。
騎士麵麵相覷,如果佩裡特大公在這裡,他們可能會找到支持,但帝國等階森嚴,他們並不能反駁一位銀之階提出的意見。
她看向方鴴:“最後成為了你的女仆小姐身體之中的那一枚。”
“至於最後一枚,星之紗……其實也並非下落不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