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馬一夜,星點未散,顧小燈就看到了日出中的南境,遙遙一眼望去,天地就是一卷展不儘的黑山白水畫,來時說是千山,現在他親眼一看,隻覺得說是萬山也過得去。
除了阿千蘭、顧瑾玉以及吳嗔無所畏懼,其他人都被看不到儘頭的天地震住了,便是盤旋在空中的花燼也停下捉蠱蟲玩的小遊戲,收翅飛下來停在顧瑾玉肩上,咕咕叫著去蹭顧小燈的腦袋。
葛東月在故鄉麵前發怵,問阿千蘭:“阿娘,我們跑過三座山了,要接著翻山嗎?”
“跟我來,我記得有落腳的地方。”阿千蘭攥了一把脖子上戴著的瓷瓶,慢慢地趕著馬匹,悠悠地喃喃舊史,“晉國人百年前就深入了南境,他們一路向南挖掘,留下了一路的據點,巫山人趕不走他們,一半人選擇向更南的地方找定居,一半人選擇向北和晉人打仗,阿吉,我們是後者的族裔。”
顧小燈在不遠處豎著耳朵聽她們的話,阿千蘭自始至終都在使用中原話,聽得他心中複雜。
他抬頭看顧瑾玉,心想世人多心軟,倘若心硬,那大約是被軟化的時間還不夠長。
約莫一刻鐘後,阿千蘭找到了落腳的據地,那是一座掩在落葉中的大木屋,不仔細看發現不了,好比在滿地的布匹裡找出一件同色的成衣,十分不好找。
顧小燈好奇地看著,吳嗔在身後又捂住鼻子乾嘔兩聲,前頭的阿千蘭這時回頭朝顧小燈招手:“小藥人,你上來,騎馬到木門前來。”
“我?”
葛東晨策馬跟過來,歪著腦袋笑:“小燈不怕,請你過去見個神奇的。”
顧小燈信了他一把,顧瑾玉大抵是靠著耳朵聽出端倪,配合著單手控馬上前去,另一手圈著顧小燈的腰輕揉。
阿千蘭示意:“你伸手,揮一揮手。”
“哦。”顧小燈在顧瑾玉懷裡好奇地舉手,對著蓋滿落葉的木屋揮一揮,下一秒就見到那千千枯葉儘數活了過來,呼啦啦往天上飛去。
他驚呆了,立即明白了過來:“這些全是蠱?!”
“偽裝用的蠱,吃木頭裡的蟲子為生。”阿千蘭拎起瓷瓶抖抖,像是展示給它看,“你們中原人眼睛再好也發現不了,腦子再聰明也想不到巫蠱有這麼多種類。”
顧小燈大力揮起手來,看它們聚成一團枯褐雲,又散成滿天泛黃紙片,另一手便抓著顧瑾玉的臂膀嘰裡咕嚕地分享,站在顧瑾玉肩上的花燼也咕咕個不停。
葛東晨在一旁故作誇張地笑,羨慕假做嘲諷:“這也值得小燈同他說啊?我們這一路不知道還會遇到多少奇妙事,小燈可彆把你親親森卿吵聾了。”
顧小燈興致勃勃,絮絮地絲滑切換話題:“葛東晨,那些蠱都沒有靠近過我,我一揮手它們還都飛走了,因為我的血克它們?它們怕我?”
葛東晨笑眯眯的:“是啊,小燈在這兒是無敵的。”
“你曾說自己是蠱,那你怎麼不離我遠點?快退避三舍,去去去。”
顧瑾玉肩膀動了一下(),搖了搖頭。
有些人就是皮糙肉厚?()_[((),偏要拿臉皮當盾牌。
落葉蠱飛儘,兩隊人下馬進去,顧小燈好奇得和吳嗔有一拚,怎麼看都覺造化詭譎瑰麗,照阿千蘭的經曆,這木屋不知多久不曾用過,被子一樣的落葉蠱嘩啦啦飛去後,留下的卻是一棟新得不可思議的住所。
顧葛兩隊人默契地各處一方,兩邊人都分工明確,各有兩人成隊警惕地監視對麵。隻不過再暗潮洶湧,雙方各有顯眼包,這頭的吳嗔拿著個小本子鍥而不舍地跑去搭話,那廂的葛東月也總要湊過來。
葛東月杵在顧小燈四步開外,再要靠近一點,抱著顧小燈的顧瑾玉便把手放在玄刀的刀柄上,嚇得她住腳,指著顧瑾玉無聲地比劃一頓拳打腳踢,隔空和顧小燈告狀:“你看他,你看他啊,他不好!”
顧小燈樂不可支,看葛東月沒什麼敵意,便朝她揮手:“阿吉,你不去陪你母親嗎?”
葛東月頭也沒回:“我哥跟她忙正事呢,不讓我打擾。我想來找你說話,山卿,定北王乾嘛一直抱著你?可惡。”
顧瑾玉默默地低頭靠在顧小燈肩上,抱得更密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