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等晴一回想起那段苦逼的弟子生涯便大倒苦水:“我天天學醫術,藥得自己種毒得自己解屍體還得自己挖。六個老頭子輪流當我師父,一個個拿我當皮筋拉,我算是知道爹年輕時為什麼要跑路了,拋開藥人的煉製之事,沒準爹也是受不了這個驢活法,當什麼關門弟子,換我我也開門就跑。”
顧小燈眼裡淚水打轉,既為張等晴心酸,又被顧瑾玉延遲氣得慌,這麼一聽,那大狗隻怕是模仿了張等晴的筆跡,邏輯清楚地編造了五年的故事,用一封封假家書哄騙他。
他氣呼呼的,心裡給顧瑾玉預備好了一串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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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等晴的廂房隔音極其好,當初建這屋子用的都是上好玉石沉木,門窗一關,外麵的顧瑾玉直豎耳朵,更是調動內力試圖偷聽,結果還是什麼也沒聽見。
“不用費勁了,你聽不到。”顧平瀚隨意熟練地坐在門口的青石階上,單手支著木棍,“坐,你我也談談。”
顧瑾玉眉目陰鬱,隔著距離深沉地坐下,兩首垂在膝上,垂著眼,低著頭,耷拉著。
顧平瀚姿態與他相反,
微微後仰著深吸一口氣,再緩慢地呼出,像是空氣中有什麼甜美之物值得吸食,整個人顯得怪異的愜意:“南境的事,我看了你的回信,很好,你有沒有留下可靠的人幫守毅?”
顧瑾玉冷漠:“他要是廢物,留再多的人也沒用。”
顧平瀚是認同的:“他弱冠了,也不小了。”
他重複著吐納,問:“南安城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蘇明雅病死了,當真?”
顧瑾玉冷笑:“禍害遺千年,你覺得呢?他蘇家有的是人。”
蘇明雅據傳在南安城暴斃的消息,顧瑾玉一個字也沒和顧小燈說過,南安城至今還混亂不堪,消息真假難辨。
“明麵上死了就行。”顧平瀚眯著眼看盤旋在院子上空的花燼,“這些年,他和蘇家給我這邊添了不少堵,再不死,我這邊的臟事就要被他們扯出來了。”
顧瑾玉側首盯著這個大他兩歲的假哥:“顧平瀚,你那上不得台麵的癮,張兄不是幫你戒了?”
顧平瀚嗯了一聲,沒說什麼,反問:“你私自窩藏和調用破軍炮的事處理乾淨沒有?這次能推到蘇家頭上很好,但到底是禁物,小心為上。”
兩兄弟互相警告,言儘於此,各退一步。
西南有私造的大量煙草和少量破軍炮流通,這兩樣東西都是被晉廷嚴禁私自沾染的禁忌,直接在晉國禁止的四項鐵令之中。
顧平瀚駐紮西境這麼多年,再是萬般小心,三年前也在一次追蹤叛商的案子裡不小心中了招,染上了一陣子煙癮,硬撐不過去,後來被張等晴發現了,逮住一頓揍。
顧瑾玉則是沾上了破軍炮的私造,破軍炮的原材在這百年中消耗得越來越少,最需要的硫礦主要在北境,當年北征之後,他在北境有象征性的封地和乾實事的下屬,破軍炮這種大好武器,等著中樞全盤把守就像懸刀於頂、丐碗乞討,於是他直接私下控住了一份。
這次西伐,他的下屬兵分六路,除了他自己所在的分隊乾淨,其他幾路都繞道去運分散的破軍炮。在即將啟程前往南境找顧小燈時,長洛正傳來蘇明雅南下的消息,他便帶上了相當的破軍炮,送蘇家一份“大禮”。
當日進千山,南安城轟炸異族賊敵,轟炸的規模遠超了蘇家攜帶的額度,蘇家再破賊有功,頭頂也蒙了一頂私用禁物的疑罪。
兩兄弟互看不慣,又互為合作,陰來陽去的。
談了一陣正事之後,顧平瀚才問了顧瑾玉的身體:“左眼瞎了?指甲烏漆嘛黑,中毒了?”
顧瑾玉隻說:“死不了。”
“彆再給等晴添亂。”顧平瀚握著木棍點點青階,“小燈回來這事,你不該瞞著我們,待會他要是想打死你,我隻會把棺材搬出來。”
“棺材板我會自己蓋。”
“你的陪葬物不會有多少,正好我隊裡的軍餉快用完了。”
顧平瀚認真地盤算著,這時花燼呼啦啦地飛來,掛在簷下,對準他的位置,要給他一泡海東青的排泄物。
顧平瀚立即飛起來——幾乎是飛起來,一瞬閃到了院子裡,怕弄臟了張等晴的門口,花燼凜凜地追著他,不給這個討厭的人類澆個蓋頭誓不罷休。
顧瑾玉坐在青石階上欣賞,直到背後的門打開了。
他立即起來轉身,顧小燈站在高階上,臉還紅撲撲的,眉目生動地生氣,舉起個小拳頭就捶在他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