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2 / 2)

萬人嫌落水後 今州 13259 字 9個月前

顧小燈打破腦袋也沒想到他竟能“因禍得福”,竟然能因為各種奇妙事件催發出“與蘇明雅同居”的絕妙好事。

他不知道自己做夢會不會笑出聲來,但他剛搬進竹院的初四那天,他在海月水母下小憩,而後在蘇明雅悠悠的簫聲中醒來,他覺得那現世不像現實,真像如夢似幻。

他和蘇明雅說上許許多多的話,大多數時候總是他在一旁話癆,蘇明雅應答幾句,從不敷衍,總是欣然輕笑。

顧小燈起初問過許多次:“蘇公子,我就這麼占到你眼皮子底下的地方了,你真的不覺得我擾民、麻煩嗎?”

蘇明雅總說不會:“小朋友不擾民,也沒有給我帶來麻煩,相反,給我帶來了諸多趣味。”

顧小燈每次聽到他稱呼自己“小朋友”時,心裡都像被撥了心弦,蘇明雅風輕雲淡地一笑,他的心弦就劈裡啪啦成爆竹,一根心弦哢哢響出大合奏的效果。

顧小燈的腳漸好,邊界也漸模糊,逐步靠近蘇明雅,不止話癆屬性一覽無餘,壓抑許久的黏人屬性也大爆發。

六月十三這天傍晚,蘇明雅在窗前作畫,畫的是殘陽如血,竹林如濤,飛鳥銜蟬。

顧小燈蹲守在他身邊巴巴地看,不時搭把手地調個顏料,磨個硯台,眼裡的光芒快要具現化,化成星子灑在畫上添彩。

蘇明雅以往作畫聚精會神,這次罕見地屢屢分心,畫筆勾著畫紙,剩一點顏色時便去點顧小燈的手背,顧小燈也不惱,畫筆來時隻淘氣地翻翻手:“畫手心裡好還是手背好呢?”

都好,都畫上了。

畫作完時,

蘇明雅輕輕握了顧小燈的手來,挽起他袖口,從手背筆走龍蛇地畫到手腕,一筆而已,一筆便勾勒出一枝落花。

他垂眸專注地畫完,顧小燈初見時送的落花他沒接上,現在他便收到了。

畫完心神一鬆,他低頭咳嗽,顧小燈趕忙挨近過來熟門熟路地順著他的穴位,揉得太專注,等蘇明雅停止咳嗽,拉過他的手來看時,那枝落花已經因顧小燈的毛手毛腳而化開了。

但顧小燈還是捧著自己的手大誇特誇:“蘇公子畫得真好!以後你要是當畫家,必定一畫千金!”

蘇明雅笑笑:“我怎會去做畫師,娛情而已,不值當真。”

顧小燈由這話想到顧瑾玉,顧瑾玉是當真喜歡畫畫,但天賦不像蘇明雅這般絕倫,加之顧家大抵將風雅之技歸入玩物喪誌,他便棄了。

也不知道顧瑾玉此時出了禁閉室沒有。

正怔忡想著,蘇明雅問他:“小燈,若是給你選擇,你以後想做什麼?”

“賣貨郎”這個詞在顧小燈的腦子裡一閃而過,他差點脫口而出,又怕自己俗氣的誌氣逗笑蘇明雅,便扭扭捏捏地說了第二個理想:“做個醫師吧,不敢說救死,扶傷總還是可以的。”

“醫師……”蘇明雅失笑,“我記事起最不喜歡見到的人便是醫師。”

顧小燈頓時感到抱歉,對病弱之人來說,見醫師的時間怕是比見家裡人還長,自己口無遮攔的,觸到病美人的傷心記憶了,便訥訥道:“對不起,蘇公子現在也不喜歡嗎?”

“現在麼,尚可。”蘇明雅微笑著閒話幾句,“我五歲時,府上的醫師斷言我活不過七歲,待我七歲時,宮中的禦醫又斷言我熬不過十歲。”

顧小燈眉頭直跳:“那都是庸醫。”

“今年我生辰時,家中又請來了據說醫術十分高超的江湖神醫,診我脈象斷言,我活不過十七歲。府上又請了所謂的老道,那位則是說我命數不短,甚至是有福之人。”蘇明雅輕笑,“左右我都不信。”

顧小燈情急之下握住了他的手掌:“信老道!你一定能好好的,平安又健康地過著最舒服開心的日子,想吹簫時就能儘情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蘇明雅又輕咳起來,急得顧小燈團團轉,他隻是輕咳著撫過他發頂:“想做醫師,你們家私塾可不教這個,你怎麼做呢?”

“現在無處學,以後沒準就有處學了。”顧小燈貼貼蘇明雅的掌心,“我會學得紮紮實實,帶著真本事來療愈蘇公子。”

蘇明雅笑起來,總是難以焐熱的手從顧小燈發頂撫到臉上,愛撫愛寵那般親昵地摩挲:“你還不如先學瑾玉,怕是更早有成效。”

“我有啊。”顧小燈笑起來,他左臉有個梨渦,右臉沒有,此時梨渦孤零零地單邊顯現,蘇明雅垂眸看著,覺得應該把那梨渦捂在掌心裡,但還是像晾著畫一樣晾著了。

顧小燈歪著腦袋貼著他的手,笑著閉上眼:“不想不學不知道,原來他就清清楚楚地在我腦子裡,給我點時間,我能模仿

得很細致的。”

他醞釀了一會,笑意拉扯成皮笑肉不笑的微笑弧度,繼而睜開眼睛,斂目凝神,神情又冷又倦,唇角似笑非笑,冷漠與蔑視呼之欲出,一瞬之間就把顧瑾玉那副標準表情摳到了自己臉上來。

蘇明雅沒有想到他學得這般像,像得他被燙到手一樣毫不猶豫地鬆開手。

方才還可愛可憐的臉一下子變得可厭可憎起來。事實如此證明,不管多好看的臉,套上顧瑾玉的表情之後都會變得如此膈應,顧瑾玉的靈魂是不淨的。

“蘇公子你看,我像吧?”顧小燈調整回自己的表情,笑著給自己豎了個大拇指,“他的舉止動作我也能模仿出來,但那都是表麵的,瑾玉的聰明和才能是我這輩子都難以望其項背的啦。”

“……”

學得很好,下次彆學了。

但蘇明雅到底沒說,而是帶著難以言喻的莫名攀比輕問:“那你能模仿我麼?”

顧小燈張大嘴,顯然是要笑著說個“能”字,但他自己愣是扭轉過來,故作認真地搖頭,改口道:“現在還不能,我還得多多看看蘇公子,遠著看,近著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時看日看月看年看,如此盯著看、瞪著看,也許哪天我才能模仿出來。”

蘇明雅被那反複的“看”字、以及顧小燈反複的看而心神一動。

顧小燈是笨拙的,又是狡黠的,不可否認,他非常有趣,特彆好玩。

蘇明雅低頭,視線與他齊平,語氣裡帶著自己未能察覺到的寵溺:“嗯,那你看個夠。”

顧小燈與他近距離地對視,眨眨眼看了他半晌,而後捧心作被射中狀。

*

顧小燈係上花藥香包後,果真再沒有人欺負他,不止那等卑鄙的套頭欺淩不再有,就連以往明麵上總會流傳的閒言碎語也沒有了,儘管其他人看他的眼神一天比一天複雜,但他的確安全了。

隻是就如蘇明雅答應庇護他時所說的,他來做他唯一的朋友,顧小燈便真的隻有病美人一個朋友了。

旁人暫且不提,葛東晨和關雲霽也疏遠他,前者不像以前那般殷勤熱乎,更多的時候都是帶著似笑非笑的薄怒神色看著他,關雲霽則老樣子,一臉欠了他八百萬的臭臉模樣。

顧小燈始終不明白這兩位在和他慪氣什麼。

怎麼了嘛,兩個臭臉小哥。

當日共飲青梅酒的情分嘩啦啦的,好似不再漲潮的退潮。

顧小燈百思不得其解,心裡又感到惋惜,想到了他也不憋著,回來就和蘇明雅巴拉巴拉地比手比腳。

蘇明雅聽著隻笑,伸手撫上他後頸,微涼的指尖輕輕點著他那消退些許的牙印:“無妨,他們不理你,不是有我麼?今夜我陪你喝青梅酒。”

顧小燈把腦袋搖成撥浪鼓:“哮症是不能喝酒的!”

“小朋友能喝,小朋友想喝。”蘇明雅輕輕按住他的腦袋,手動停止撥浪鼓,“我不飲,我陪著你即可。”

“可是我會醉。”

“我不會,正好照看你。”

顧小燈原先沒想喝酒⑾⑾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如此幾句話下來,又是動容又是憐惜,他覺得蘇明雅大抵是不能喝酒心有缺憾,便想見他醉倒的模樣,於是答應了下來。

是夜他與蘇明雅的奇妙酒桌便搭起來了,他捧著杯盞一小口一小口地飲啜,蘇明雅則是端著藥盞喝水似地喝藥,其奇妙程度,遠超和葛關的共飲之夜。

顧小燈越想越奇妙,和蘇明雅碰杯盞,還沒說話就自己把自己逗得直笑,將醉未醉,如夢如醉。

醺醺然時,卻有仆從在門外向蘇明雅稟報:“公子,顧家四公子來拜訪您。”

顧小燈迷離的腦海中陡然一片清明,連日來跟著蘇明雅熏陶出的涵養消失得無影無蹤,也忘了還沒有徹底痊愈的腳,隻知道放下杯盞蹦起來,噠噠噠就往門外跑。

今天是十六,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他來不及抬頭看一眼,不知月圓缺,但知月光滿。

顧瑾玉站在庭中花藤架下,肩上鋪滿月華,眼睛幽幽的像點了鬼火。

顧小燈跳下台階,欣喜若狂地喊他:“森卿!”

他跑不出直線,但他的心是直的。

他橫衝直撞似地蹦到顧瑾玉跟前去,下意識就想撲上去抱住這個出獄的好兄弟,誰知顧瑾玉後退一步,伸手摁住了他肩膀。

“昂?”顧小燈氣喘籲籲地抬頭看他,大約是幾分醉意迫使腦子不甚清醒,身體卻是誠實領先,眼淚嘩嘩直流。

顧瑾玉什麼也沒說,但顧小燈能感覺到他也在生氣。

他遲鈍地反應過來,心想是嘞是嘞,顧瑾玉是會生氣,畢竟他幾次叮囑他離蘇明雅遠一點,可是那是蘇公子,他初見就心心念念的病美人,那麼溫柔清貴的病美人。

顧小燈攥攥兩個拳頭,給自己打氣,好兄弟不喜歡他的心上人,這很難辦,但努努力總能好辦的。

他正要說話,顧瑾玉聲音低啞地開口了:“顧小燈,祝彌說你跟了蘇明雅,書院眾人又說你是模仿我的學人精。你到底跟哪邊的?”

顧小燈迷茫住了:“啊?”

他的腦子轉不過來,納悶地想自己也沒在學堂裡做出學顧瑾玉的模樣啊,與此同時他那小腦袋瓜閃過很奇妙的一句話: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

顧瑾玉好像在問他是要缺胳膊斷腿還是要赤露裸|奔。

咿,太奇妙了。

顧瑾玉抓著他肩膀的手逐漸用力,末了低沉沉地說道:“我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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