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2)

萬人嫌落水後 今州 13259 字 2個月前

此夜顧小燈沒回去和奉恩他們喝芋頭粥,蘇明雅讓他留下來過夜了。

他對此感到萬分震驚:“我……我怎麼能在蘇公子這裡住呢?”

“為什麼不能?”蘇明雅端起琉璃盞喝藥,飲茶似的淡定優雅,“你這麼纖細,竹院這麼大,稍微收拾一下便有你能住的。”

顧小燈撓了好一會兒腦袋,東拉西扯地說著各種不合適,蘇明雅通通回以妥當二字,看似輕柔,其實難以讓人拒絕。

顧小燈便也沒有堅持下去,最後乖順地任著蘇明雅的仆人帶他去洗漱捯飭,等他換上了尺寸剛好的寢衣出來,另外的仆人已經利落地收拾好了他過夜的偏房。

蘇明雅也洗漱完畢,穿著素白的單衣坐在書桌前,半散著頭發,左手腕口的兩串棕紅手鏈隨著動作而顯露,正如顧小燈當初所說的,他連手筋都是好看的。

“小燈,你過來。”

顧小燈蹺著崴腳便溜噠噠地過去了,蘇明雅輕拍身旁讓他坐近點,一旁的仆從呈了一個匣子上來,蘇明雅親手打開,裡麵有二十五個小格,每格都由小蓋子封著,上刻花藥名稱,精致又好看。

顧小燈對藥物有些了解,見了這花藥匣便嘶了幾聲:“蘇公子,這是要做什麼啊?這些花藥都很貴很貴來著的。”

“再坐近些來。”蘇明雅輕咳著握了他的手腕過來,帶著他的手撫上藥匣,“這隻是尋常物,你待會自己挑,用這些花藥隨意地配個香包,明天若是要去上課,便把香包係在腰間。其他人見了,自然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便不敢再肆意欺淩你。”

顧小燈一怔,又聽他輕笑:“我原想給你的手腕上戴些蘇家的手鏈,如我手上戴的佛珠或花錢。隻是你曾說過,不喜身上著配飾,扣手鎖頸過於拘束,那麼便係一個香包吧,這個你應當可以接受。”

兩人坐得近,蘇明雅身上的清苦氣味悠悠地縈繞過來,顧小燈耳朵發熱,眼眶酸脹,伸手輕撫他的脊背順氣,吸著鼻子小聲道:“蘇公子還記得我說過的囉嗦話啊?”

“不囉嗦。”蘇明雅將一個繡著蘇家家徽的青色香包送到他手上,溫和道:“選些你喜歡的花藥吧,小朋友。”

顧小燈鼻子都酸了:“我未必比蘇公子小……”

“我的生辰是正月二九,仲春之末,我知道我們同年,想來你的生辰當是比我靠後些,數月也是我年長。”蘇明雅輕輕拍他手背,“即便你生辰在我之前,在我眼中,心誌小也是小,小燈就是小孩兒。”

顧小燈忍不住掉了眼淚,委屈勁咕嚕咕嚕往外冒,想到什麼便說什麼:“我也覺得我還小,豆芽菜小韭苗,成天想的不過就一日三餐兩課,兄弟朋友家人幾個,讀過的書容易忘,學過的技能容易生疏……我比顧家的幾位‘表手足’蠢笨得多,除了瑾玉四公子,和其他人說不上幾句。”

“顧家王爺和王妃是能人,帶得他們都是小大人,我是格格不入的,但我又想來到書院的話,有好幾十個同齡的少年,總有一些是真

小孩吧?現在好了,有沒有真小子我不知道,但死變態是真不少啊!”

“還好蘇公子是清流淨土,我覺得不管怎麼樣,蘇公子都是超凡脫俗的。”顧小燈眼睛紅紅地看向他,“謝謝蘇公子還肯願意當我是小孩,除了你和瑾玉,怕是沒人這麼看我了。你們都是頂頂好的公子。”

蘇明雅聽到最後一句時的睫毛動了動,問:“你看待瑾玉如此特殊,他也待你特殊麼?”

顧小燈不住點頭。

“是怎麼特殊呢?”

“山卿這個名字就是他幫我取的。”

說者無意,聽者震驚不已。

“整個顧家大概隻有他真心顧著我了。”有些話顧小燈憋了許久許久,這是不好向誰傾訴的,現在蘇明雅不僅庇護還接納他,他便是他的解語花、解憂草,是人美心善好大佬。

他低頭摸著花藥匣子倒苦水:“王爺自見我時就覺得我是個丟臉的東西,王妃娘娘待我五分和善五分瞧不上,二小姐覺得我無禮無狀,世子覺得我辱沒門楣,小公子那麼丁點大,都覺得我鄙陋粗俗。書院其他人呢,關雲霽大少爺最典型了,他覺得我拉低了顧家的底蘊,是臟到顧家的下等泥點子,是跑進顧家來揩油的……”

蘇明雅欣賞著他的黯然神傷,等他傾訴到無奈得有氣無力時,再適時接話:“比起書院眾人,你更在意顧家人對你的態度,是嗎?”

顧小燈有些局促地點頭:“嗯!”

“你若是想博得顧家人的關注,為何不模仿瑾玉呢?”蘇明雅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想到了一個可能讓顧瑾玉膈應非凡的遊戲,“你的四表哥美姿容,這點你不比他差,他博學識,聰慧敏捷,文武雙全,你若能像他那樣,定能獲得顧家的認可,不必像到九分,三分也足矣了。”

出乎他意料的,顧小燈直接信服地點頭了,搭在花藥匣子上的手攥成個忿忿的小拳頭:“我也覺得,我要是能像瑾玉幾分,書院裡的其他人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隨意地打我了!”

蘇明雅好笑地覺得他天真,同時不喜他對顧瑾玉如此肯定。

聽著就不舒服。

“隻是我能從哪學他呢?”顧小燈搖搖腦袋,唉聲歎氣,“而且每天的時間都擠得滿滿的,做自己都殊為不易,怎麼做彆人哦?”

蘇明雅看了他片刻,看戲的興趣蓋過了心底的不快:“你現在傷了腳,不少武課應儘量避免,休課時到竹院來便可,現下你有不少時間了。”

顧小燈眼睛一亮,他垂眸看著這燈下美人,星目灼比燈花,心中微微一動,有一念一閃而過。

哪怕不為了什麼,隻是單純把顧小燈放在身邊賞玩,似乎就是一樁不錯的趣事。

而世間的美事,往往就是從趣事脫胎而來,進化成型。

*

顧小燈在竹院裡安心地睡了一夜,渾然不知道有人因他終夜輾轉。

翌日早晨,他腰間係著花藥香包,在書童的攙扶下拖著腿邁出竹院。

因著昨天中午讓

看不見的三五個變態欺負,他的腳腫得厲害了些?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蹦十步就想歇一步,蘇明雅今早起來便看出他因忍著痛楚而臉色不好,用上好的傷藥和止疼藥給他用上,顧小燈雖知道藥效無用,心裡卻因此而暖烘烘了許多。

藥止不了痛,但開心能。

他笑眯眯地邊蹦邊和蘇明雅同路說笑,剛蹦出竹院不久,就在路上偶遇了結伴走過的學子,每個人看見他的表情都不大好看,但又不得不向蘇明雅低頭行禮打招呼,一個個笑容勉強。

顧小燈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狗仗人勢”,雖然這詞不大好,但他眼下找不到第二個更恰當的成語來形容他的感受了,又滑稽又無奈。

好在他總能另辟蹊徑地開導自己,他成功仗了蘇明雅的勢,這感受最多就該是一個字:爽!

若是遵循顧瑾玉的叮囑,無奈之下跑去請關雲霽相助,關大鵝大抵能看在顧瑾玉的麵子上罩他,但必定會對他各種冷嘲熱諷。

哪裡能像現在這麼舒爽,既能和病美人親近,又能看其他人吃癟。

嗷嗷。

他就帶著這麼一張眉飛色舞的開心臉見到了葛東晨。

今天也不知怎的,學堂裡的人都一大早就趕來了。竹院因離學堂最近最方便,蘇明雅便總是慢悠悠地踩點到學堂,但今天他為了陪他提早出發了,誰知提早了那麼多,趕到學堂時竟然仍舊是最後一個……最後一對到達的。

並且葛東晨還莫名其妙地坐在他那最後一排的座位上,姿態散漫地支著肘看窗外。

顧小燈還是被蘇明雅提醒才發現自己的位置被鳩占鵲巢了:“小燈,東晨找你。”

“啊?”顧小燈一路大多數都在看蘇明雅,聞言扭頭,正和葛東晨隔窗對視。

葛東晨和往常沒什麼區彆,依舊疏朗地笑著,但隔著幾步遠,顧小燈還是感覺到了他身上的濃濃不悅。

顧小燈蹦過去,對他左看右看:“葛公子?你怎麼在我這裡坐著?”

人前他就不叫“東晨哥”,以免無狀。

葛東晨掃了他首尾,眼神停在他腰間的蘇家香包上,似笑非笑地起了身,身形拖出的影子幾乎把顧小燈籠罩完畢。

“沒事,就是覺得最後一排彆有風光。”葛東晨彎著眼睛看向蘇明雅,“你說是嗎,明雅?”

蘇明雅微微一笑:“不錯,風光很好。”

盛夏的大清晨,顧小燈莫名在此時感到一股寒意,茫然地搓搓胳膊,不明白這兩位大少爺怎麼臉上都掛著笑,實則好似在吵架。

他正絞儘腦汁地思考,身後又傳來關大少那一慣的慍怒語氣:“風景再好不也是最後一排?東晨,走了,你又不是這裡的!”

顧小燈扭頭去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關雲霽,被他死死狠狠地盯了一眼,這關大少爺又是一副眼下微青的熬夜德性,脾氣越發不好了。

於是他索性不跟關雲霽打招呼了,免得觸他黴頭。

關雲霽停在他近處片刻,見無聲又被無視,更加暴躁了,大踏

步越過顧小燈,氣衝衝地閃去了前門,差點把顧小燈撞個趔趄。

蘇明雅伸手扶了顧小燈一把,還輕拍他肩頭和煦地叮囑:“你左腳不便,上午且忍忍,下午再回竹院去。”

顧小燈隱約感覺到蘇明雅這是在當眾給他撐腰,忙點頭應了好。

隻是這聲好剛落下,葛東晨身上氣壓驟低,也似關雲霽那般,衣袂生風地走了。

顧小燈一頭霧水:“??”

他撓撓頭,不知道向來好脾氣的東晨哥怎麼生氣了,想了想,隻覺得是被關大鵝帶壞的。

莫名歸莫名,顧小燈仍舊忍著疼聽課,隻是今天不如以往能專注心神,他總忍不住望向前排的蘇明雅,最後提筆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記錄。

“天銘十三年,六月初一,我宿竹院,攀附天上仙、世間畫,因無恥、無能而得快樂、快意。”

“公子蘇明雅,如白月皎皎,如清風徐徐,與我同歲,與我雲泥之彆。”

*

顧小燈的腳廢得超過半個月,蘇明雅以竹院離學堂最近為由,在六月初四那天讓顧小燈直接到竹院來住,以免因其他各種意外而加重傷勢。

顧小燈拒絕不到一刻鐘,就被蘇明雅的仆從背起來不由分說地帶去竹院了。

奉恩也不挽留,隻在身後端端正正地說:“表公子,那奴等您腳傷康複後再去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