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2 / 2)

萬人嫌落水後 今州 6115 字 2個月前

問出這句話後,方才還病弱的蘇明雅身上爆發出一陣可怕的氣場,蘇小鳶本能地跪下來請罪,冷汗和眼淚都直冒。

正因他哭,蘇明雅才不追究於他。

他道,他易容得很好,但哪裡

都不像,隻有在哭的時候五分像顧小燈。

他又說:“世間喜悅不相同,痛苦倒是一致。”

蘇明雅憎惡蘇家內部的仆從私議顧小燈死了,曾一夜抓出百人欲殺,蘇小鳶的友人也在其中,跪地膝行哭求,便免了友人之死。

蘇小鳶的眼淚從此成了在蘇家的保命技、青雲梯。

如今過去一年半,除了應有的僚屬本領,蘇小鳶還學會了一些些城府和一大堆演技,蘇明雅如何高升,他便如何急劇成長,做個不停往上爬的小角色。他是個窮苦命出來的笨貨,不敢求榮華富貴,但被單獨拎到世家窩裡,就不由得不努力變聰明,變陰狠,變麵目全非。

隻是每次看到蘇明雅畫出的顧小燈時,他難免心生恍惚。

他今年十七了。

和顧小燈死時一樣大了。

顧小燈要是還在,現在會明媚良善依舊嗎?會長得更美,會長得更高嗎?

蘇小鳶想,會的。

蘇明雅很快畫出了一個他沒見過的顧小燈。

畫上酒壺傾歪,顧小燈披散著長發,乖乖地枕在某個人的腿上呼呼大睡,蘇明雅畫得如此鮮妍,蘇小鳶幾乎能感覺到顧小燈呼出的酒氣了。

他有些嫉妒,以為顧小燈枕著的定是蘇明雅。

誰知蘇明雅像是有讀心術一樣,擱下筆說:“他枕的不是我,是葛東晨。”

蘇小鳶眼皮一跳,忙彎腰輕聲:“是我冒犯了。我和山卿公子的相處時日不及大人您長久,偶爾胡思亂想,您彆見怪。”

“無礙。”蘇明雅輕咳兩聲,“小鳶,坐。”

蘇小鳶小心地挪過去坐下了。他以前是自稱“奴”的,後來蘇明雅讓他平稱,他嘴上應著,行動並不敢有逾越。

*

蘇明雅看一眼他,再次從他臉上看到恭敬和麻木的順從,心底一瞬劃過灰望。

權力和身份帶來被迫的仰望和主動的俯視,蘇明雅在得知顧小燈真公子的身份後,便不由自主地開始審視自己。

他審己就像是在審醜,自有一種彆於病體的痛苦。

在俯視顧小燈四年,失去顧小燈一年半之後,蘇明雅反反複複地意識到權力蒙蔽下的自負,自負也是自縛,後遺症的發作比他所想的更劇烈。而他此刻、將來還在這體係之下,循環往複不得解脫。

當今長洛,無數人看的是淩駕“蘇明雅”三字上的“蘇大人”,再也沒有人如顧小燈一樣,千回百轉地喊他,明亮熾烈地愛他蘇明雅。

“山卿公子和葛少將軍有那麼好嗎?”

蘇明雅回神,視線回到畫上柔軟的顧小燈:“他覺得葛東晨好。”

蘇小鳶便明白了,姓葛的不是好東西。

“我有時流連過去,有時又憎惡過去。”蘇明雅伸手撫摸畫上的顧小燈,新任刑部後,刑獄的戾氣附到他身上,衝淡了病弱帶來的文雅,“我希望我的過去除了小燈,其他人都死無全屍,或者生不如死。”

蘇小鳶仍以為過去唯有他始終善待顧小燈,便自然而然地同仇敵愾:“但有負心者,自當受您審判,但有罪賊者,也當受您嚴懲。”

蘇明雅笑了笑:“中央又要撥大批援資運往北境,蘇家又將捐巨財,這回總算輪到葛家父子領差了,屆時你也一起去,有另外的人接應你。”

蘇小鳶一凜:“是,大人,我應該做些什麼?”

“試試看,我試試殺顧瑾玉,你試試殺葛東晨,就是這個……”蘇明雅的手指溫柔地滑過畫上的顧小燈,冷漠地停在畫上的半截大腿。

他改了稱呼的量詞:“這隻混血狗,把他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