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2 / 2)

萬人嫌落水後 今州 12150 字 3個月前

顧小燈把臉湊去給捏,直接轉述:“長姐,剛才守毅來了,和我說了些宮裡的事,聽得人愁雲慘霧的。”

顧仁儷臉上的笑意緩緩消失,顯然是得知其中曲折的,但她隻是沉默片刻,勸慰道:“各人有各路,各路有各命,他們的命你摻和不來,就當聽了幾出難念的經,多的不必往深了想。”

顧仁儷連哄帶順地把顧小燈拎到年夜飯的桌子上去,見顧瑾玉沒來也不多問,隻招呼顧小燈吃她親手做的幾道佳肴。

顧小燈的精神勁好了些,不多時,祝彌那楞頭弟弟祝留探頭探腦地來了學舍,賊頭賊腦地給顧小燈行禮:“公子,我哥都來你這兒蹭飯了,那我能不能沾沾他的光來討兩口甜飯啊?”

顧小燈聽他油嘴滑舌,便隨他去,祝留又厚著臉皮說道:“那公子能不能再發發恩典,讓我主子沾沾我的連環光,也來喝兩口湯啊?”

“連環光”這個現編詞惹得顧小燈差點把一口水噴出來,哭笑不得地後仰:“那我不給沾,這桌飯有我就沒有他。”

祝留唉聲歎氣的,賤嗖嗖地摟了摟祝彌:“好吧,沒用的親哥,你的光環就到這為止了,你在這吃好喝好,弟弟我去照看不成器的主子了。”

祝彌無語地拍開親弟弟的手:“滾滾滾。”

顧小燈順順喉嚨,自忖他們這才像兄弟模樣,隨即叫住要閃出門去的祝留:“等等!我問你個事兒,你主子一直沒打算告訴我的樣子,那我問你也成。”

祝留還興高采烈的:“您隻管問!”

他心想若是被追問了什麼情意方麵的,說漏嘴也是“無可奈何”。

顧家所有長眼的人都在助攻之中,祝留是最純粹也最簡單的,就是希望自家主子好受。

結果他聽到主子的心上人笑眯眯地問:“我義兄張等晴在哪個外州?又在那外州的什麼具體位置?把他的所在告訴我,我來年好去找他

。”

學舍裡陷入一片寂靜,便是小配都不叫了。

顧仁儷先開口:“小燈,你想離開長洛?”

顧小燈揉揉後頸:“是啊,來年我想出去。落水前的五年,我連長洛都沒怎麼出去過,如今醒來大半個月,也一直在這東林苑裡打轉。我的身體已經好了不少,我與我等晴義兄分彆了這麼多年,於我隻是五年,於他卻是十二年了。”

他看向顧仁儷:“長姐,長洛難念的經太多,吊詭的人不少,這裡不那麼適合我,我想去看看江湖,看看我哥。”

而後他看向祝留,眼睛亮晶晶的,有嗔怨有無奈:“你要是不告訴我,就回去轉達你那主子,他想要的東西,我不想給,我就想走。”

*

祝留把這句話轉達給顧瑾玉時,摸著後腦勺還有些自責:“主子,是不是我把事情搞砸了,公子才想離開你啊?”

顧瑾玉意外的鎮定:“跟你無關。”

祝留急得跺腳:“那他要是真走了,你怎麼辦啊?好不容易等了七年,人又要走了,你不會又尋死覓活吧?”

顧瑾玉坐在門檻上,半身沾了雪,認真又恍惚地回答:“誰說我要和他又分離了?他在前麵走,我在後麵給他開路就好了。而且你搞錯了一件事,小燈想離開,隻是他想到外麵去,不是想離開我。”

祝留心想,這兩件事難道不是一起的?

顧瑾玉轉頭對身邊的位置說話,仿佛那空位真坐著一個虛擬的顧小燈:“今晚顧守毅不是去見你了嗎?你是什麼反應?還有長姐也在,這些顧家的人怎麼都留不住你,一個個都這麼沒用……”

祝留見狀便知道他又犯糊塗,趕緊到他旁邊去大力拍拍:“振作啊主子,你要是這麼頹唐,我們這些人的主心骨還指望誰去。也許長洛真不太適合公子,去江湖就去江湖吧,西南那邊千機樓的事端越鬨越大,從各處消息傳來看,高鳴乾那狗雜碎的蹤跡也在那一帶。陛下對此相當在意,公子如果要走,主子你正好跟著一起對不對?長洛有我和王女,你可以放心去追公子。”

顧瑾玉神智恢複,坐直了揉眉心:“我知道,我本就是這麼打算的。那千機樓再繼續擴張下去,能把張等晴的神醫穀平推了,小燈要去找他,我豈能坐視不管。”

“就是,那邪派一日不除,江湖就一天不寧。”祝留說著繼續掰著手指出主意,“還有啊,剛才公子說,他待在顧家的這幾年裡都沒出幾趟家門,在他走之前,你就悄悄摸摸地帶人家到處去逛逛,一點情趣都不懂,就隻會自己坐著發呆發瘋。你等著,我待會連夜去市集上搜幾本情情愛愛的話本來給你當參考,你是過目不忘的人,就算在這事上蠢的沒邊,但話本看多了,應該也能開竅一點吧。”

顧瑾玉涼涼地看了他一眼:“你活膩了嗎?”

“我可是以過來人身份給你提指導意見的。”祝留信誓旦旦,“而且,我覺得公子也沒你想象中那麼脆弱,人家就不是那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慫瓜,你知道我剛才出來的時候,看

見他在乾什麼嗎?”

顧瑾玉皺眉,狐疑地盯他。

祝留神神秘秘:“公子在喝小酒。?[]?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顧瑾玉勃然大怒:“他身體剛從風寒裡好轉一點!喝這種傷身的東西,你們一個都沒有勸的嗎?”

祝留趕緊揮手開脫:“我們當然有勸,但公子說了,年節守歲辭舊迎新,就該飲一杯新酒。嗐!我要說的不是這個重點。”

祝留分析得頭頭是道:“主子你想啊,公子當初就是因為喝了蘇明雅遞給他的那杯混賬酒,他才不幸流落到狗雜碎的營帳裡去,若是旁人,隻怕是會對酒這種東西留下點陰影,至少會在一段時間內滴酒不沾。可是公子不會,他就大大方方的,沒什麼陰霾地笑著自斟自飲了,他一點都不怕的。”

顧瑾玉眼神一動。

他想到顧小燈仔細認真地把蘇明雅的畫全部燒完。

他能放下那四年喜愛嗎?還能再次明媚無懼地喜歡其他人嗎?

祝留給他打氣:“反正我相信,主子你是有機會的!”

顧瑾玉振作些許:“那你還不快去?”

“去什麼?”

顧瑾玉嚴厲道:“買話本。”

祝留:“……”

於是在這下雪夜,祝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連夜真冒著雪跑到市集上去,搜羅了一大筐馳名已久的分桃話本,種類齊全,奔著讓顧瑾玉學廢的心一個勁采買。

買的快了,他便不小心買到了一些略微暴露的。

等把這一大筐話本帶回顧家塞給顧瑾玉,祝留便以為大功告成,得意洋洋地把自己封為主子曲折愛情裡的狗頭軍師。

結果顧瑾玉剛帶著求知的神情翻開第一本話本,就僵化在桌前。

祝留拍自己的胸膛打包票:“是不是看到個開頭就領悟到了何謂感人肺腑?這種東西就是要多看!多學!聽我的準沒錯。”

顧瑾玉耳朵都紅了,憤怒地用兩根手指拎起那本春|宮|圖冊,像碰到什麼臟東西一樣,在半空中不停地甩:“感人肺腑?你自己有沒有先過過眼的?這什麼臟東西!”

祝留瞄了一眼心道不好,但這次沒有一驚一乍,心驚膽戰地扛住了顧瑾玉的怒火,故作頭頭是道地質問:“什麼?我的天爺,主子你連這種都沒看過?一大把年紀了就這麼蹉跎?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周公禮書,這都不學你學啥?”

顧瑾玉懵了片刻,當真被唬住了,通紅著耳朵,緊擰著眉頭把那臟東西拿了回來。

隨後他度過了打開新世界的一個時辰。

祝留內心爆笑如雷,還賤嗖嗖地過去問他的感悟:“怎麼樣,主子,學有所成了不?”

顧瑾玉麵無表情地拎著幾本看完的讀物丟到爐子裡,低頭假裝無事發生,隻是通紅的耳朵和脖頸暴露了什麼:“看完了,記住了,通通給我燒了,一點痕跡都不許留下。”

祝留憋笑憋得想跳進爐子裡去。

正抱著那些辣眼的圖冊毀屍滅跡,主仆忽然都聽見響徹長洛的鐘聲。

顧瑾玉抬眼,一瞬正色:“洪熹七年結束了。”

祝留嘖嘖稱歎,邊燒書邊感歎:“新年來了,又是一年,時間越過越快。”

“這鐘聲裡應該有蘇家的。”顧瑾玉想到了一些事,冷笑著看向窗外,“蘇家那位病秧子宰相,今年又要大病一場了。”

*

深夜,皇宮中的高樓激蕩著響徹四方的鐘聲,滿城煙花綻放,蘇家的佛堂裡,卻跪著一個與年節格格不入的素衣青年。

古鐘之下,他手裡撚著一串佛珠,靜靜地聽著端坐麵前的大師的點撥。

“明雅,你等的那個人,回來了。”

蘇明雅手裡的佛珠停止轉動,睜開雙眼,瞳孔裡慢慢凝聚了光彩。

他把佛珠戴回左手腕,和山鬼花錢一起,掩蓋了左手上新舊交疊的傷疤。

“新歲吉樂。”他無聲地默念著,“小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