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2 / 2)

萬人嫌落水後 今州 12395 字 2個月前

蘇明雅垂眼看懷裡蹙著眉頭的小東西,顧小燈一無所知地閉目養神,明明一己成漩渦,卻又奇妙地全然置身事外。

他愛他這份寧靜,又煩躁因他而出的風波。

在蘇明雅看來,顧小燈是屬於他的,是他同顧小燈有四年情分,不是顧瑾玉這個硬要橫刀插入的雜種。

他能給顧瑾玉一個高度相似的贗品已經是抬舉他了。

盯著顧家的人這幾日來報,替換過去的贗品並無不妥,顧家其他人沒有質疑過真假,隻有顧瑾玉獨斷專行,明明疑似受了重傷怪病,卻還如此堅定不移地到處找蘇家的晦氣,越發讓蘇明雅心裡膈應得像吞了一盤蒼蠅。

蘇小鳶見他麵色不善,便說了另外一事:“三小姐要屬下傳達您,定北王之事有她處理,月底葛家東晨南下,定北王也將前往西南邊陲重地,熬到二月即可一切太平。三小姐提前賀主子,生辰吉樂。”

蘇明雅眼中的陰翳散了些,低頭揉了揉顧小燈,惹來顧小燈睜眼一記斜眼。

蘇小鳶見他神色稍霽,便又補充:“主子,三小姐又說,內閣和朝堂終歸需要您親自登臨,連日用替身代替不妥……”

蘇明雅摸摸蓋住顧小燈的發頂,不以為意:“待二十九過再議。”

正月二十九,即是他的生辰。

蘇明雅現在隻想揣著顧小燈,填補過去七年的空白。

*

正月二十夜,顧家東林苑一片蕭瑟。

即便顧家當中隻有顧瑾玉一個人堅定從東區帶回來的“顧小燈”是假的,其他的人也仍舊聽從於他的命令,規模化地去搜捕蘇家名下的產業之地,武功最好的一批暗衛更是冒著生命危險,潛入蘇家本宅搜查。

然而轉眼七天一過,仍舊毫無線索。

另一邊,找蠱母之事,祝留頭一個懷疑葛東晨那身份古怪的異族生母阿千月,緊接著便是他的妹妹葛東月,他想當然地朝吳嗔嘚啵道:“上代雲麾將軍葛萬馳肯定是被那阿千月下蠱了!不然何至於幾十年受她蒙蔽,有貓膩,絕對有貓膩!”

吳嗔將信將疑:“但高位之人不會輕易涉險,正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你有本事就把你懷疑的人的血帶來,不用一刀殺之,隻要有幾滴血,我就能測出來。”

祝留馬不停蹄地安排十二撥人,親自帶隊,六進六出葛家,費了牛鼻子勁,最後終於取出了葛家那對深居簡出的母女的血。

為這帕子上的幾滴血,祝留自己掛了彩,左臂險些被護著那對母女的葛冬晨一槍挑斷,身體狼狽回來,臉上神采飛揚。

吳嗔將那對母女的血研究了一番,最後意料之中地宣告,這兩人沒有一個是蠱母。

祝留蔫了:“真不是?”

“不是。”

吳嗔搖頭,收著一堆瓶瓶罐罐,講得頭頭是道:

“不過葛家女兒的血有點玄機,她的身體裡養著一隻禦下蠱,這種蠱也很有意思。她身體裡這隻是位於主的蠱,相對應的是另外一隻位於奴的蠱,名為附上蠱。

“這對蠱跟控生蠱有點像,主能控製奴,不一樣的是主蠱如果死了,奴蠱隻能跟著死,但是反過來就不成立。另外,主蠱能使奴蠱的性命與她同頻,也就是說隻要她不死,另外一個中了奴蠱的,除非被外力所殺,否則就要活到她死的那一天。”

祝留沒好氣:“哪裡有意思,異族人簡直都是變態。”

“異族歧視不可取,這可是煦光帝百年前就立下的四項法則之一,煦光帝自己就是北戎和中原的混血。”

吳嗔說著繼續如數家珍地羅列:“中了附上蠱的人身上有明顯的特征,他會像一顆種了毒的樹一樣,身上逐漸布滿紅紅綠綠的血絲,等他死的時候,整個人會死無全屍,融化成一灘液體,融化的地方以後會長出一棵新的樹,邪異又奇特。你說,葛家女兒牽製的那個奴是誰呢?”

“這關我們屁事!他們內部愛怎麼消化就消化去,不要危害到我們就可以,現在問題是我主子怎麼辦?”

“說了我保他一年沒事就沒事,隻要他聽從忌諱,不過度濫用武力,時刻維持好體內經脈運轉,那就沒問題。他不久不是要去西南邊陲嗎?那裡也是一片充滿怪談的地方,我會找到辦法的。”

吳嗔邊說邊打開一個小瓶子察看,裡頭閃出一點綠光,祝留目力極好,一瞬就看清那是一隻綠色十三足飛蟲,看起來實在是難以名狀。

祝留一陣嫌棄忌憚:“這什麼東西,綠毛蒼蠅嗎?”

“能延緩你主子危險的好東西。”

祝留:“神蟲!仙蠱!”

吳嗔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又說到另外的:“葛家夫人的血是乾淨的,沒有用過蠱的痕跡。你說上一代的葛家家主對其妻狂熱到閉塞雙眼,還以為他是中了異族人的蠱,現在看來,隻是人性所致。”

他蓋上瓶子,留下一句“人性或許比蠱更可怕”的話,風一陣似地用輕功掠了。

祝留連忙吊著胳膊跟上去,趕到顧瑾玉書房門外後停下,等了一會,吳嗔從裡麵出來,他便閃進去了。

顧瑾玉看起來不是很好。

他好像也沒有過很好的時候。

顧瑾玉正捂著左眼緊皺眉頭,鬆手後眼睛有血絲,正在緩慢地滲著血,祝留便一驚一乍了:“天啊!你終於發展到挖爛自己的眼這一步了嗎?”

“在那之前我會先戳瞎你的狗眼。”

祝留指指他左眼:“您真沒糟蹋自己的眼睛啊?”

“你試試讓蟲子從你的眼睛鑽進去。”

祝留冒起雞皮疙瘩:“那主子,你現在覺得自己好點沒有?”

顧瑾玉的眼神停在了他胳膊上:“你怎麼受傷了?”

祝留鼻子一酸,心裡自作多情地想,他家主子自己半死不活的,還關心他這一點屁大的外傷……

顧瑾玉看他的眼光就

像看一顆豁開了口的大白菜:“你傷得這麼難看,我怎麼去請你家興王幫忙?高鳴興看你這樣,隻怕要砍我一刀。”

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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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留:“你要找王女乾嘛?”

顧瑾玉也沒有藏著掖著,一邊抖著指尖寫信箋一邊應聲:“請她幫我搜四王女高鳴曜的王府。”

祝留大吃一驚:“四王女在長洛有蘇家做大靠山,後宮有她娘蘇貴太妃護持,女帝陛下對她都客客氣氣的,我家那位前不久才從四王女那受了氣呢,你叫她去抄人家的府邸?”

“這不正好,讓高鳴興趁此出惡氣。”顧瑾玉寫完信箋寄在花燼爪上,用傷口斑駁的手背拍拍它的翅膀,“陛下那裡,我會弄一道名正言順抄府的敕令。”

祝留又吃一驚:“還要捅到女帝陛下那裡去!主子你到底要乾嘛?你現在是被下了蠱的傻貨,完了,被操控成真智障了!”

顧瑾玉擦拭去眼角的血珠:“謝謝關心,我很清醒。”

緊接著他就說了句讓祝留大翻白眼的話:“我不過是要把小燈找回來。”

祝留對此已經槽多無口:“但凡你走到學子院去看一眼四公子……我沒有發現他有什麼不一樣的,已經查過他的臉了,沒有易容的痕跡,小配也照舊親近他,你這樣反反複複地懷疑他,很讓他傷心和生氣的。”

顧瑾玉懶得在這事上解釋,他起身去換身外衣,換下血汙斑駁的舊衣,一閉眼再睜眼,一身病氣一掃而空,轉身便走:“我進趟皇宮。”

祝留不可置信:“現在幾點了?大晚上去,擾了女帝陛下和二小姐的清夢,小心腦袋搬家!”

顧瑾玉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高鳴世和顧如慧能有清夢?”

祝留發呆之際,顧瑾玉便走了。

春寒撲麵如針紮,顧瑾玉在前往皇宮的路上遙望滿城的夜燈,那麼多盞,也許有一盞正閃爍在顧小燈眼中。

隻要想到這一點,顧瑾玉胸腔中似山火翻湧,燒得他血枯髓儘。

顧小燈定然是被蘇明雅帶走了,蘇家最安全森嚴,最不易搜剿的隻有三個地方,一個是蘇家主宅的地下,一個是四王女高鳴曜的王府,另外一個是宮中蘇太貴妃所居之地。

蘇家是一串鐵索,百年世家就是這麼環環相護,這麼討人厭。

亥時三刻,顧瑾玉站在了女帝高鳴世的天澤宮中。

誠如他反駁祝留的話,高鳴世不可能有清夢,無論是她與顧如慧的,還是與這江山的。

高鳴世高坐在奏折壘高的案前,明明疲憊不堪,仍撐出清明之態:“顧卿,有何要事不能朝上直麵?”

顧瑾玉開門見山:“陛下,我想帶兵抄蘇家。”

高鳴世愣了片刻,第一不是問緣由,而是問代價:“那瑾玉能替朕做什麼?”

“高鳴乾的項上人頭。”顧瑾玉頓了頓,“以及他兒子的性命。”

高鳴世那雙原本有些渾濁的鳳眸突然變得熾亮,一時再沒有開口。

“陛下,你不會查不出來,顧如慧當年生育過。此事再怎麼遮掩,遲早也會有敗露的一天。”顧瑾玉緩緩陳述,“高鳴乾叛逃在外數年,我的人追查到他和千機樓沆瀣一氣,號稱手裡有先帝的第一份遺旨,上書第一皇位繼承人是他。朝中或許沒有多少支持他的殘部,但一定有不少反對你的結黨,尤其在你多年沒有後嗣的前情下,那個不該出生的孩子,隻需要昭告存在就能痛擊你。”

“陛下助我找人,我替陛下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