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1 / 2)

令人慶幸的是,太陰星君回到星卿宮後隻說自己結了婚又和離,並育有一女。至於她前夫的姓名身份則是隻字不提,而太陰星君已經去世,現在星卿宮更沒有人知道即熙的父親是誰了。

當雎安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即熙選擇裝傻,就說她是孤兒父親已經去世了,去世得太早她什麼都不記得。

她爹曾經交代過她:見到星卿宮的人扭臉就逃,逃不了的話千萬彆讓他們發現你娘的身份,被發現了的話千萬彆說你爹是誰。

顯然她長驅直入鎖定了最壞的這一種情況,然後回頭再次選擇了第一種應對方式——逃跑。

雎安要幫那些修士們在山洞裡做什麼符咒淨化此地的煞氣。他也是奇怪,隻要杵在那裡煞氣紛紛退避三舍,仿佛自己就是一道符似的。

即熙趁雎安做符而思薇沒注意的時候,混在幸存的孩子們中間偷偷跑了。

重見天日後熾烈陽光照在即熙身上,她慢慢放鬆下來,回頭看著大山和黑黝黝的洞口,覺得遇見思薇和雎安都像是夢似的。

一個脾氣大的妹妹,和一個神仙般的小哥哥。

玩夠了該回家了,想到以後再也不會見到他們,即熙下山時小小的心臟裡還有幾分少見的惆悵。

事實證明她這難得一見的惆悵十分沒必要,因為四天後她就再次遇到了雎安。

當時她正在荒野裡生火烤一隻拔了毛的麻雀,火光跳躍中突然一雙白色的靴子出現在她眼底,她一個機靈抬頭看去。

十六歲的少年戴著一個四分之一臉的麵具,正好遮住他右額的星圖。他彎著腰低頭看她,笑著說:“打擾了,即熙姑娘。”

即熙噌得一下站起來,戒備地看著雎安,大聲道:“你……你要乾嘛!”

“在下來討自己的荷包。”雎安蹲下來正好與即熙平視。

……被發現了。

她走的時候順走了雎安的荷包,裡麵有不少銀子,不過這幾天她吃吃住住都花光了。不然也不能在這荒原裡烤鳥兒吃啊!

即熙清了清嗓子,小聲嘟囔道:“什麼嘛真小氣,星卿宮那麼有錢還在乎這一點……”

她看了看仍然含笑注視著她的雎安,掏了掏自己空空如也的兜,索性一指那烤鳥兒:“我就剩這個了,賠給你!你愛要不要!”

雎安沒忍住笑出聲來,他微微側過頭扶著額頭,笑得肩膀都顫。

“笑你大爺的笑!我跟你說我烤鳥兒是一絕,你花錢買都買不著!”

“哈哈哈哈哈……”

“你再笑,你再笑我……”

“即熙姑娘,跟我回星卿宮吧。”雎安終於止住了笑聲,抬眼看向即熙。

他說得誠懇又溫柔,仿佛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六歲的孩子是個值得尊重的,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同輩似的。

即熙愣了愣,然後抱著胳膊哼了一聲。她往雎安身後看了看,發現沒有看見思薇的身影。雎安心神領會道:“我讓師兄先帶思薇回去了。”

“你要我去星卿宮,思薇能願意?”

“思薇隻是嘴倔心卻不壞,你不像是會因為害怕思薇而不去星卿宮的人。”

“我當然不怕她……不不不,我憑什麼去星卿宮!我覺得現在這樣特彆好,你們彆來煩我。”

“回星卿宮的話你不偷錢,也可以天天吃好吃的。”雎安哄她道。

即熙不屑地轉過臉去:“就好吃的?你以為我這麼好打發嗎?”

雎安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那你還喜歡什麼?”

她喜歡的東西那可多了,即熙揚起下巴:“我是個俗人,喜歡好吃的好喝的好看的,喜歡錢,喜歡金光閃閃的東西,尤其是彆人口袋裡的。”

她爹都嫌棄她,她自以為星卿宮這樣的地方,應該更看不起她這樣粗鄙的人的。

雎安卻沒有如她所料的那般露出輕蔑的神情,他隻是想了想,然後右手舉起手來繞到腦後解開麵具的細繩,左手托著麵具將其摘下,露出他額角至眼睛的星圖。

然後他一撩衣擺盤腿坐在即熙麵前,向她伸出手:“那你要不要來看看我的口袋?”

即熙警惕地看著雎安的手,那雙手白皙纖長骨節分明,因為常年握劍而有了薄繭。那雙手彎了彎:“你怕我嗎?”

“嘁!”即熙握住了雎安的手。

雎安笑起來,一陣風吹滅了火堆,沉鬱的黑暗籠罩而來,在黑暗中他閉上眼睛。光芒從額角的紋路開始亮起,像是燃燒的引信一般蔓延至他的眼皮和麵頰,充盈了整片星圖,瑩瑩光亮如同刀刃劃開夜幕。

即熙怔怔地看著他被微光照亮的臉頰,眉骨和鼻骨。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似乎有風吹來,雲破月出,星河爛漫與雎安額上的星圖交相輝映。即熙隻覺得突然之間他們急速升入星空,眨眼間就置身於一片浩瀚金光裡,舉目所見頭頂腳下都是瑩瑩發亮的星星,仿佛站在無邊無際的銀河裡。時間停滯,而璀璨永恒。

“這是你喜歡的嗎?”

和她一起佇立於星海中的雎安睜開眼睛,少年的眼睛裡映著萬千明滅,好像身披千古之間隕落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