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熙就從書本裡抬起一張厭學的臉,咬牙切齒道:“我說為了學習,你信嗎?”
雎安稍一沉默,略略低頭忍不住輕聲笑起來。
“你不必如此擔心,我沒有那麼容易被心魔反噬。再說若我真的被心魔反噬而失格,你待在這裡也做不了什麼。”
即熙啪地一扔筆,氣道:“呸呸呸,什麼失格,馬上就要過年了說什麼呢!有我在這裡,就不會讓你失格的。”
“可是……”
“我是你師母,師母的話你都不聽了嗎?”即熙抱住胳膊拿起架子來。
雎安笑起來,眉眼彎彎,眼睫微顫。他點點頭道:“好,聽您的。”
“你就好好度化心魔,我就好好看著你,這課你有空教就沒空我就自己學,你的身體最重要。你聽話,過年師母給你包一個大紅包!”
即熙深感拿架子做長輩會上癮,這樣跟雎安說話可太爽了。
“好。”
雎安含笑答道。
過年的時候即熙還真給雎安包了一個大紅包,以她一向摳門的個性來說,算是花大錢了。她把紅包給雎安的時候還特地囑咐,說彆讓其他星君和弟子們知道,她可不想再給彆人了。
雎安就笑而不語,點點頭。
“你拿了我的紅包,這一年就要好好的彆受傷。”
即熙的語氣,仿佛她這個大紅包是向命運買雎安一整年的平安喜樂似的。
“好,我儘力。”雎安於是向她彎腰行禮,代替命運答應了她。
過了春節,弟子們就換上
了春季宮服,淺青色的衣衫配上墨蘭繡紋,遠遠看上去就像一片嫩生生的綠芽,走到哪裡春意也跟著飄到哪裡。
相比於綠芽般的弟子們,星君們就像是綠竹了,即便是一樣顏色的衣衫,憑著氣質和儀態,星君們從人群中走過時還是能一眼被挑出來。
大考的日子就快到來,即熙待在析木堂的時間就更長,經常能和來找雎安議事的柏清打個照麵。柏清一開始還是驚訝,後來見她總是躺在冰糖身上愁眉苦臉地看書,也就慢慢習慣了。
柏清私下裡也會覺得雎安似乎與師母太過親近,但是由於雎安過於優良的風評,大家都沒有懷疑過什麼。
柏清也覺得,或許是他多心了。
這天下了春雪,雪還沒有積起來,地上隻是有些潮濕,顯得青草青苔越發翠綠。即熙穿著一身淺綠衣衫,踏雪來到析木堂的時候雎安還在打坐靜思,她不想打擾雎安又實在不想看書。想了想就不客氣地拿起雎安掛在牆上的木劍,轉身躍入庭中開始練劍。
她從小就喜歡混跡街頭,在星卿宮學了幾年正統劍術,回到懸命樓之後又和三教九流的人切磋學習,以至於現在的劍術不倫不類有些怪異。
一招一式說不上好看,但不過用來傷人仍然威力巨大,對付星卿宮裡這些手上沒沾過血的孩子們綽綽有餘。這段時間她有意收著點力氣,在武科上的排名隻是到前五就足夠。
即熙看著那木劍的劍刃劃過雪花留下深色的水印,呼吸之間都是清新冷冽的潮濕空氣,隻覺得心情大好,不自覺唱起熟知的小曲兒來。她氣息飽滿綿長,即便是在舞劍也不會氣虛。
雎安走到廊上時,就聽見了以清脆嗓音唱出來的瀟灑歌謠,尾音飛揚,每個字都戴著似醉似醒的自由肆意。
“適意行,安心坐,渴時飲,饑時餐,醉時歌,困來時就向莎茵臥。日月長,天地闊,閒快活!”
雎安便在廊上盤腿坐下,她的歌聲,旋身時衣袖裹挾的風聲,落地時足間的輕響,劍尖顫抖的錚鳴,還有最最安靜的雪落聲鋪底,形成鮮活又壯闊的組樂。
她的聲音裡能聽到明月青山,風雨溪流,能聽見一望無際的自由。
他的目光無所著落,但唇
角卻慢慢揚起。
“……南畝耕,東山臥,世態人情經曆多,閒將往事思量過。”
“賢的是他,愚的是我,爭甚麼?”
伴著歌聲停止,即熙收劍入鞘,掌聲順暢地接著響起。她嚇了一跳回身看去,隻見廊間屋簷下落雪紛紛,雎安和冰糖並排坐著,阿海站在雎安肩膀上,三雙眼睛直溜溜地看著她。
冰糖興奮地叫了幾聲,誇她劍舞得好歌也唱得好,阿海難得沒有露出嫌棄的眼神,表示她剛剛的表現尚能入眼。
雎安放下鼓掌的手,放於膝頭,他眼睫上沾了一點細小的雪花,微笑著說道:“師母剛剛唱的歌,很好聽。”
吹來一陣風,雎安玉冠上的銀白色發帶就隨風飛舞起來,伴著飄揚的黑色發絲,像是畫卷裡的神仙。
即熙看得入迷,說出的話就沒過腦子。
“嗨,都是青樓的姐妹們教得好。”
那神仙就皺了皺眉,笑意變得不可捉摸。
“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