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1 / 2)

普魯士藍真的誕生了。

達芬奇把這管顏料帶過來的時候, 海蒂正在翻著自佛羅倫薩學院借來的新書。

她一抬眼沒有看見一手臟汙的那個畫家, 而是他手中的那管顏料。

這是經過篩選和過濾之後的, 純淨的沒有任何雜質的普魯士藍。

它是這樣的深沉和華麗, 讓人能想起不可窺測的深海, 以及被稱為藍色妖姬的茶香玫瑰。

任何語言形容這樣的顏色, 似乎都有些蒼白和無力。

“你做出來了——”她感覺自己恢複了好些精神,此刻甚至想要從床上跳起來擁抱他:“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達芬奇笑了起來,把那管顏料遞到海蒂的麵前。

“快點好起來吧。”他注視著她道:“我還在等你催稿——新訂單的那幅畫至少拖了有兩個星期了。”

海蒂啞然失笑, 長長的應了一聲。

她終於恢複元氣, 開始在庭院外散步的時候,佛羅倫薩已經進入了春天。

陽光如同溫暖的擁抱,找到人身上也暖洋洋的。

路邊的柑橘開始開花結果, 聞起來有種青澀的香味。

達芬奇由於去年接了新的訂單的緣故, 如今需要一邊幫領主完成各種研究,一邊把之前的那幅油畫搞定。

他和海蒂一起撰寫了一份《佛羅倫薩發展預想》,並且還備注了相關的表格和評估——這些現代化的思想方式當然都是海蒂教給他的。

第一步,就是全麵發展經濟。

科技也好, 軍事也罷,這些東西本身都需要有雄厚的經濟實力來支持。

佛羅倫薩如今除了藝術行業發達之外, 手工製品以及紡織品也賣的頗為緊俏,隻是缺乏合理的管理而已。

趁著領主還在審批和研讀那份報告, 海蒂把她儲存的所有青黴都取了出來, 準備做動物實驗。

她一共提取了大概三克左右的青黴素, 純度無法確認, 而且數量也非常有限。

在僅有的條件下,想要大量的發酵這種物質,需要有足夠龐大的容器。

當初盛放牛肉湯的容器從小碟子換到深口碗,再一路換到最大體積的陶罐,需要不斷地攪拌和提取——

經過觀察,海蒂發現菌絲會在生長到一定地步以後開始衰敗。

必須在合適的時間內把它們收集起來,要麼提取成溶液,要麼研磨成粉末。

現在的分量,也許能治療不大不小的發炎傷口,但真的想要廣為推行,是絕對不可能的。

當初達芬奇送她的那兩隻兔子已經生了兩窩小家夥了,現在健康的依舊活蹦亂跳。

海蒂不忍心傷害他們,於是又去買了一隻雞,先剪除了它部分羽毛讓皮膚裸露在外麵,然後用刀劃傷了它的腿部。

她一個人自然不太方便控製住這麼能叫喚的動物,達芬奇便在院子裡幫她按住這隻雞,一邊動作利落地拿繩子捆住它的嘴,一邊好奇地觀察著她在做什麼。

“嗨,海蒂,要不要再去喝一杯葡萄酒?”波提切利出現在旁邊,暗示性地挑了挑眉:“回頭就說是天使又來過就好。”

海蒂這邊還在忙著寫實驗日誌,達芬奇便乾脆利落的回絕了過去。

“她最近很忙,而且那桶酒應該明年再取出來。”

波提切利舉著空酒瓶頗為無辜:“我又沒有和你說話。”

“可以——但要再等幾天,天熱之後酒的味道會更好。”海蒂終於處理完那隻雞的傷口,心裡開始祈禱它不要因為破傷風而死掉。

為了保證它被菌落感染,她甚至在傷口邊緣用手套抹了些先前收集的金色葡萄球菌粉末。

中世紀早已出現了注射器,但使用方式似乎有點可怕……

除了粗暴的吸血之外,還有醫師試圖用這種粗長的針管吸出老病人眼睛裡的白內障。

——對這種天才到不能再天才的想法,海蒂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評價。

果然在六七天以後,那隻可憐的公雞在籠子裡已經奄奄一息了。

雖然一直有穩定地供給穀物和清水,但它腿側的傷口顯然開始潰爛發炎,而且隱約有出膿的情況。

達芬奇見她對這隻公雞這麼上心,一度提出切除患處看看能不能好的建議。

等到那發炎情況從輕微到嚴重的時候,海蒂把先前提取到的青黴素稀釋之後在它的另一側做了簡單的皮試——

沒有任何問題,不會致死。

然後她就在公雞的患處注射了一管溶液,並開始進行後續的治療。

先前提取的那些完全不夠長期治療一個成年人,但對於動物而言還是綽綽有餘的。

到了第五天進行注射的時候,傷口已經痊愈到結疤的程度了,而且大公雞似乎恢複了精神,淩晨三點多都在打鳴。

達芬奇幫她摁住了雞,還給她看自己對傷口的日常速寫,確實畫的惟妙惟肖。

“你給它注射的東西是什麼?”他研究著那管液體:“這就是從橘子的黴斑上取出來的東西?”

波提切利又抱著一本書出現了。

“海蒂——我借到了那本喬叟的《聲譽之宮》,但內容是全英文的,是不是應該雇個人幫忙翻譯一下?”

達芬奇兩隻手摁著放棄掙紮的公雞,抬頭看了他一眼:“亞曆桑德羅·費利佩普先生,您難道看不見她正在忙嗎?”

海蒂忽然抬起頭來:“對——我一直在找那本!英文就可以了,我看得懂!”

達芬奇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還會英文?”

她示意波提切利等等自己,把綁帶解開之後放公雞回籠休息,站在旁邊打水洗手道:“學英文是了解更多知識的開始——您也應該接觸一下。”

波提切利笑盈盈地揮了揮手中的書,示意她和自己去另一邊聊彆的事情。

達芬奇試圖喚住她:“等等,那管液體的事情,你還沒有和我解釋。”

“我已經提交了論文,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它會被發表在《佛羅倫薩公報》上。”海蒂揮了揮手:“明天老時間過來找你。”

達芬奇看著他們兩一前一後的遠離,本來想挽留她一句什麼,但腦子裡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那就……明天見吧。

《佛羅倫薩公報》的設想,是在戰爭爆發之前就出來的。

當時海蒂知道自己要去米蘭度假一段時間,提前寫好了青黴素的研究進展報告,以及相關的具體建議給他參考。

不得不說,報紙這個東西的存在,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早在古羅馬時期,歐洲就有過類似的設計,人們在羅馬元老院那兒豎立了一塊木牌,定期記錄著各種決策和公告,被稱之為《每日紀聞》。

伴隨著羅馬版圖的擴大,《每日紀聞》逐漸轉換為寫著文字的布匹,被專人帶往各個省府的州邸。

海蒂提出了建立活字印刷社的建議,而且還寫出了一整套完善的發布流程。

時間不用太快,一周就好。

活字印刷本身就需要排版和編輯的時間,更重要的是,報紙的存在不應是傳遞信息,而是引導輿論。

當時在離彆前,她站在洛倫佐的麵前,語言簡短而又有力。

“您一定希望,讓更多人聽見,您想讓他們聽見的聲音。”

控製了報紙,就等於控製了傳播輿論的機器。

洛倫佐也就真的這麼做了。

他不僅在短短數月內挑選到了合適的編輯,而且在最快的時間內就排出了第一刊,開始摸索著發行一版又一版。

雖然成本和價格都有些昂貴,但也足夠的吸引人。

他挑選著學院裡合適的人選寫些不那麼高深的文章,以及報道各個城邦之間的瑣事,還非常聰明的讓人開始在旁邊的副欄寫些《十日談》風格的小故事。

當海蒂看到那帶著狗血又通俗的故事連同報紙一起出現在意大利的時候,她由衷地感慨了一會兒美第奇家族的從商天賦。

事實上,《十日談》之類的故事,簡直比當代的娛樂小報還要來的一言難儘。

當初在去米蘭的路上,她就看了好些裡頭的故事,一度久久說不出話來。

記憶最深刻的,是一位漂亮女人趁丈夫出門的時候,頻頻與情夫在家裡偷情。

丈夫突然回來,她便喚他跟她一起擦洗巨大的木桶,兩人彎下腰探進桶裡,由她指點具體哪兒還需要多擦一擦。

而那位情夫就站在女人的身後,繼續為所欲為……

這種故事似乎在中世紀並不少見——

到了如今,連私生子的存在都已經開始被人們普遍接受,長久沒有任何私生子的美第奇先生還一度被誇讚過美德。

後來在每周翻閱新報紙的時候,海蒂偶爾會下意識的看一眼達芬奇。

有些故事壞的讓人說不出口,比公共浴室裡的某些情景還要讓人難為情。

她看完那些故事,又看向那專心研究鴿子尾羽的畫家,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在這種風俗盛行的國度,竟然還會有這樣純粹而又心無旁騖的人。

他會製造□□城牆,容貌俊美又談吐優雅,但不會對女性或者男性有任何雜念。

——也許這就是天使吧。

-2-

到了第六天注射的時候,公雞終於好了起來,先前發炎和發膿的情況也完全消失,顯然實驗是成功的。

這——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比起她在現代自主設計的整容手術,比起新時代的那一個又一個奇跡,她如今親手製造的青黴素能夠運用成功,簡直讓人開心的想要在這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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